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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故事的筝(82)

作者: 兰思思 阅读记录

“没说确切,即便定罪也要宋先生自己肯认吧。欧老这回对宋先生似乎不满,嫌他多管闲事,唉。”

洛筝心里刺了下,是她把宋希文拖进来的,以为能保住汪鉴和刘君,可那两人依然一死一伤,宋希文又吉凶未卜,实在......当然这么想有点马后炮。

祁静见她面色难看,忙宽慰她:“你放心,有欧老在,人总能保住的,只是要多费些周折,多难为些钱。”

天黑了。

洛筝在房里慢吞吞吃着晚饭,张婶包的馄饨,和平时一样鲜美,可惜她没有好胃口。

突然一阵强风吹来,木格窗户噼啪作响——她神不守舍,忘了扣上窗子搭扣。起身关好窗,又觉得闷,便去阳台上站一会儿。

灯火管制下的城市隐隐绰绰,像沉没在巨大的海洋里,寥寥灯光来自远近住户的窗户,忽明忽暗,如天上的星星。一半是海洋,一半是天空,人浮于其间,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再过一小时,灯火会渐次熄灭,属于平民百姓的夜便真正来了。

有人在楼下吹起绵长的口哨,如振翅飞起的云雀,在天空划出一道圆弧。洛筝朝黑黢黢的地面瞟了一眼,借着一楼廖太太房里的一点光,恍惚看见有个身影斜倚在墙根。

她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欢喜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转身进屋,推了门直朝楼下奔去,生恐晚了,那幻影便会消失。

她跑得急,难免气喘吁吁,宋希文抱着膀子,眼眸亮闪闪地盯着她。

“你没事了?”

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差点哽咽。这场景多平凡,在过去经常发生,又多不易,她等得心都憔悴了。这会儿真怕自己只是走进了梦里。

“你看我像有事吗?”

他仍旧含着笑,轻松自如的语气。

洛筝的目光当真在他脸上身上浏览起来,朦胧的夜过滤掉了她恐怖的想象,眼前这个人的确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她放心了,嫣然笑道:“上楼坐吧。”

意念里,有太多话要讲,有太多问题想问,可坐定了,忽然觉得一切问题都是多余,只要人在,心就踏实了。

她去备茶,他耐心等着,但那一刻的静默并非虚空,充满了泡沫一样轻盈的欢悦。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传递,他们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喜悦犹如一阵扩散的雾气,总要等源头静止了才肯停息,然后,所有乍然而起的悸动都回归原位,生活又实实在在落到地面,一切变化都发生在心里,唯有自己清楚。

宋希文是刚被放出来的,欧老派车去接他,祁静也同去了,一直把他送到家里,等欧老他们一走,他立刻就溜出来,直奔洛筝这里。

第四十章 :情动

“他们为难你了吗?”洛筝问。

“打了一顿。”

“疼吗?”

“当然疼了,他们抽一下我就哇哇叫几声,有一回疼得昏过去,那混蛋给我来了桶凉水,我算见识这帮狗杂种的手段了!”

洛筝听得心惊。

“他们怎么肯放你出来的?”

“羽田逼我交出袁礼江的下落,但我一口咬死自己只是个中间人,即便杀了我也说不出来。他们没辙,认为我是那种脑子不好使,胡乱讲义气的中国人,平时又不太着调,总不成真把我打死了?欧老又托了人,主要还是钱起了作用。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不管中国的鬼还是外国的鬼,都认钱!”

洛筝听他说得好玩,心里却明白里头的残酷,那一声声惨叫又赫然回荡在耳边。

“给我看看你身上。”她突然要求。

“……什么?”宋希文其实很快就明白过来,脸色顿时有点窘。

“我想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没什么好看的。”

但洛筝起身,站在他跟前,沉默地坚持着,他僵了一会儿,见拗不过,只得脱了西装,又将衬衫扣子逐个解开,笑着说:“你这么问,我还以为是进了哪家诊所。”

背上是横七竖八的鞭痕,波及到肩部,有的淡些,有的清晰些,还有各种不明来源的伤口,显然不止殴打过一次。

洛筝蹙眉审视着,视线无法停留在一处,可是转来转去都是一样触目惊心。她备有消肿的药膏,这会儿找出来,细细地给他在伤口上涂抹。

她指尖柔柔的,沾了药膏后有轻微的凉意,然而每次落在宋希文的皮肤上,他都像被烫着似的,身体本能地一缩,随后才舒展开来,滑腻腻的一点在伤口上晕开,疼是生理的感觉,心里却是甜的。

“这回是真进了诊所了。”

宋希文本来乐呵呵的,回眸时发现洛筝在哭。

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眼眶里滚落,在宋希文眼里简直是一种奢侈。

他呆住,隔了几秒才想起来安慰她,有点语无伦次,“我没事啊!现在已经不疼了,你,你别哭……你再哭,我真觉得疼了。”

伤口太多,洛筝慢慢抹着,最初的难受平复了,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始终垂着头,目光在宋希文的皮肤和膏药之间交错。

她紧盯着那些局部,心无旁骛,可在某个瞬间,他的整体轰然映入眼帘,紧实的背部,古铜色的皮肤,疙瘩似的一块块肌肉,在纵横的伤疤里凸显出来,耀得她睁不开眼睛。

洛筝不是未经尘事的少女,一些熟悉的场面恶作剧般钻入脑海,赶都赶不走,她感到一阵羞臊,以前和宋希文在一起时,可从未想过这些。

宋希文正闭眼享受,忽然感觉背上那个柔软的点蓦地加快了速度,有点草草了事的意味,他不解地转眸,洛筝已缩回手,说一声,“好了。”便收起药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