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冲直撞(10)
许佩珊是主办会计，财务部的人来了又走，就她岿然不动，一干就是七年，公司账目属她最清楚。周应凯几次要升她，都被拒绝了。
“我不想担太多责任，八小时之外也不想再操心公事。现在赚的钱足够用了，加薪当然好，但如果还得外加一堆麻烦就没意思了。”
不升职，薪水也年年有加，还给安排了独立办公室——紧挨着总经理室，同级别的其他人都在外面格子间里杵着呢！都知道她是周总器重的人，谁也不敢说她半点不是。佩珊本人没架子，对谁都一样的态度，也不掺和办公室政治，小年轻们都喜欢往她跟前凑，没压力。
“咦？你怎么来了？”许佩珊搓着还没干透的手进来，笑眯眯的，“周总找你？”
“嗯。”丁蕴洁指指绿植，“你过得够滋润啊！还养花草。”
“小董拿过来的，说放周总办公室里死了好几瓶，到这儿换换风水。我说我又不是观音，养我这儿也不见得能活。”
话是这么说，她弯腰拨弄了一下叶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怜惜。丁蕴洁常常觉得，她对待动植物远比对人热情。
“喝茶吗？”
“不喝，一会儿就得进去。”
隔壁又传出一阵大笑，丁蕴洁伸长脖子听，“聊什么呢，这么兴奋？”
佩珊神秘地笑笑，轻声说：“这几天尽忙着见客了，招商的、环保的、管委会的、还有投资人。”
“又有大动作？”
走廊里一阵喧哗，送客了。许佩珊起身，把办公室门掩上。
“还是想把整车部劈出去，弄成独立公司，不死心啊！他不一直在外面鼓吹新能源汽车前景么，说早晚能成新的经济增长点。招商部允诺帮他找块地，还想借顺时这次转型，打造个新能源汽车产业园出来。饼是画得挺大，钱还在天上飘呢！”
二十多年前，周应凯和闻军一起打江山，他主攻市场，是闻军的得力助手之一，顺时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成为行业里排得上号的汽配电机公司，其中就有周应凯的一份功劳。闻军去世前后，公司能照常运转，业务不受影响，也是因为周应凯及时接过帅印，撑起了大局。当然，他的付出也得到了丰厚回报，不仅是顺时董事会里的元老，在公司管理中更是拥有绝对话语权。
周应凯为做整车已筹备三年，他原想一开始就成立整车公司，但姚奕不肯，认为投资风险太大，要分步走，先成立整车部，看情形再图发展。
“女人就是这样，没胆识没魄力。”周应凯背地里评价姚奕。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选了最拔尖的人才去整车部，包括丁蕴洁，自然都是他信得过的。未来，他必定是要把重心放在整车制造上的。能够生产自有品牌的汽车，是他和闻军打创业那天起就怀揣的梦想。
他没想到，一向默默无闻的姚奕会忽然伸手把整车部揽了过去，说要亲自带队。
许佩珊猜测，“照这情形，将来整车部到底归谁还不一定呢！”
丁蕴洁对此并不敏感，“不让周总管，还有谁敢接手管？”
“姚董自己。”
“不可能！她一董事长，老呆在整车这边恐怕说不过去吧？开发阶段她多关心关心没什么可说的，等将来上规模量产，少不了要找个正式的头儿负责整体运营。”
许佩珊眯了眯眼睛，“我感觉啊，姚董既然把整车攥在了手里，以后再怎么也不会撒手了。”丁蕴洁冲她乐，“你不是什么都不管么？原来私底下没少琢磨。”
许佩珊笑道：“我也就跟你说说。我这块风水宝地，光拿鼻子都能嗅到不少消息。再说，你现在处境敏感，多知道一些没坏处。”她把两个大拇指在空中轻轻碰了碰，“将来这两位真要掐起来，你也能提前做些防御。”
丁蕴洁皱眉，“我最烦这些，早知道这样就不去整车组了。”
许佩珊反驳，“你以为留在配件部能有好日子过？将来周总战场一转移，这里一帮牛鬼蛇神，够你受的。”
周应凯敲门进来，“蕴洁，就猜到你在这儿！”
丁蕴洁忙起身，周应凯摆摆手，“坐坐！就在这儿聊吧，我那屋烟味儿大，你们女孩子受不了。”
丁蕴洁陪他在沙发里坐下，许佩珊开了屏保继续做报表。
周应凯问：“整车怎么样？”
丁蕴洁说：“电池不稳定，常总在盯着呢！”
常昊泽为电池问题头疼一个多星期了，顺时自己研发的锂离子电池模组，质量时好时坏，他天天盯着电池组负责人吴承光找解决方案，但吴承光也抓不准问题根源。
周应凯说：“咱们做电池的时间的确短了点，当初也是想省成本……”
丁蕴洁诚恳道：“这样下去，浪费太多，省不了多少钱，真不如买现成的。我听说有家美资公司，价格虽然比国产的贵，但质量能保障。既然要打造高端车，就得配高端电池。”
周应凯忽然扭头，“佩珊，你上回喝的那云南咖啡还有吗？口感不错。”
“有。”许佩珊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咖啡罐。
周应凯又回过脸来对丁蕴洁说：“哎，其实是姚董希望用自己的电池，姚董的要求咱们还是得尊重……我抽空找老吴谈谈，让他用点心。”
丁蕴洁还想解释，许佩珊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给她急使眼色，丁蕴洁只得把话咽回去。
周应凯接过咖啡，啜一口才说：“电池咱们刚开始做，问题肯定有，要允许犯错误，允许不断改进嘛！我最近打听到一项技术，倒是可以改善锂电池的稳定性能，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实验后投产，没个一两年出不来，姚董希望顺时车半年内就能推上市，时间很紧啊——咖啡味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