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的阴郁皇子登基了(153)
瞧这气度,这风姿,绝对不是寻常百姓。
贺维安却不知船夫的想法,山水都略过双眼,船每前行一里地,原本平静的心便动摇一分。
远处岸边的水驿种满了桃花,此时临近六月,暑气袭来,桃花大多凋零,在玄色的树干上,只剩几朵还在盛放。
他原本不喜艳丽繁盛的桃花,若是换了从前,见桃花稀少,便只觉别有一番雅趣。
可是现在,他看到细雨打在桃花上,哪怕雨的力道这般轻柔,心中竟都生出一些怜惜之感。
有些人,有些事,早就悄悄改变了他。
是夜。
江桥县令早早就在水驿等待,为朝廷命官的来去行方便,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见到贺维安,既惊奇于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宁州刺史竟如此年轻,又为贺维安只身一人前来而讶异。
贺维安看出了他心中的思虑,便解释道:“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我只是比别人早一个月回京述职,没什么好招摇的。”
县令笑道:“大人高风亮节,朴实无华。”
贺维安报之一笑,以茶代酒,与县令一同用了简单的一餐。
饭后,县令暗自在衙门派了两个人,守着驿站,保卫刺史的安全。
他吩咐好一切后,本来已踏出了驿馆大门,却突然想起家中孩儿顽劣,不肯好好读书,便想去向贺维安求一纸字,以百年难得一遇的状元郎当做榜样,激励孩子。
县令不是个犹豫扭捏的人,便折身回去,却不见贺维安的身影。
问了侍者,才知他去了驿馆后院。
等一行人来到后院,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是都噤了声,连大气也不敢喘。
八角门里,数棵桃树沉默地站着。
贺维安背对着他们,清冷的月光洒满他的绿衣。
一地落花,红粉交错。
而尊贵的刺史大人,正弯着腰,俯下身,如北方侍弄麦苗的农夫那般,用苕帚一点一点将花瓣聚成堆。
他的眉目都专注,似有无限柔情。
——
京郊民宅。
六月中旬的天,一丝风也无,午后已有些许燥热。
看着狼吞虎咽往嘴里塞点心的女人,孟怀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等苏钰筱吃饱喝足了,他开始问:“小国舅生辰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从那天之后,你就变成傻子了?还有,穆钎珩是怎么和你撇清干系的?”
同一个问题,这几天加起来,他已经问了不下五十次了。
苏钰筱依旧痴痴笑着,伸手抓了抓自己杂乱的头发,道:“果酒?好喝吗?”
孟怀澄彻底没了耐心,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这一举动倒把苏钰筱吓了一跳。
属下在一旁道:“侯爷,今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但老夫人回府的时辰就快到了,您明日既打算进宫,那必要的打点也不能少,您看……”
“去慈恩寺。”
孟怀澄皱着眉头走出去。
“那苏姑娘……”
“别让她死了。”
“是。”
马车在远处等候,孟怀澄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却见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眼前。
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裳的女子踩着小凳走下来,她戴着面纱,遮住了面容。
孟怀澄危险地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女子走近了些,便摘下了面纱。
她的脸庞展露在太阳底下。
“三公主,陆挚瑜。”
孟怀澄一字一顿,道明了她的身份。
第80章 冷淡
金龙殿。
香炉燃尽, 内侍将炉中香灰倒出,是细细的暗紫色粉末,里面还夹杂着几片烧焦的花瓣。
他默不作声地换上新的香粉, 便退下去。
一股幽幽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 直直钻过梨花木门的缝隙, 一路飘进偏殿的书房里。
贺维安一闻到这股味道,便下意识皱了皱眉。
老太监弓着腰引他到书房前,先让他站着, 便只身入内禀告。
贺维安环视四周, 只觉得这座宫殿不似先帝在世那般开阔昂扬,反而有种压抑诡谲之感。
明明是初夏,殿里却冷得如深埋地下三十尺。
书房的门迟迟未开, 贺维安垂眸, 胸口的衣料里揣着修补好的玉佩, 玉佩似乎也料到了什么,此刻竟悄悄抖动起来。
玉佩本是死物, 其实是他心跳如鼓。
不知等了多久, 老太监才走出来, 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刺史大人,陛下准您进去。”
贺维安定了定心神, 拱手对太监道谢后,便正步走入书房。
檀木桌上, 摊着一张六尺长、三尺宽的画纸, 上好的水纹纸上,却被墨笔胡乱涂抹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笔道,显然是暴殄天物。
谢明夷还未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他只顾着在陆微雪怀中挣扎。
此时他的右手手腕被陆微雪紧紧攥住, 手中握着被硬塞给的狼毫笔,墨水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滴漏许多。
书房这样庄严的地方,陆微雪却不知搭错了哪根筋,非要把他带进来,还强迫他作画。
谢明夷因被软禁的事,一直和陆微雪置气,自然不可能画出任何东西。
他以自己的方式反抗着。
但陆微雪的身量比他高,轻而易举便能从背后压制住他,两个人互相较劲,谁也不让谁。
谢明夷的手被粗暴地按在画纸上,他便赌气蛮横地在纸上乱画一通。
一来二去,两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沾染了不少墨迹。
深紫色的血管在陆微雪的脖颈上蔓延,他的眼神越发偏执,眼眸中笼罩着一层阴郁,病态地喃喃道:“你给他画过,为什么不能给我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