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的阴郁皇子登基了(166)
他想了想,似乎为教谢明夷放心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本王近日能进宫,也是多亏了他。”
谢明夷语气一滞:“……谁?”
“去年赴宁州任刺史的贺维安,你可能没听说过他……”
谢明夷怔住了,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思绪骤然空白。
“贺维安前些日子回京述职,如今在翰林院暂驻,他曾在你父亲手下讨教过,因此格外感念这段短暂的师恩,愿意为丞相府尽一份力,明夷,有了他,我们便多一分胜算。”
陆津义没察觉出谢明夷的不对劲,只当他还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又语气温和地安慰道:“别担心,到时候本王和宣平侯都会接应你,你和你父亲会合后便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京城,本王会派人护送你们。”
谢明夷的骨头都被棉絮填满了似的,浑身无力,软绵绵的。
他心乱如麻,只能呆呆地应下:“谢过王爷。”
夜晚,掌灯时分。
宣政殿外,皇宫家宴。
谢明夷心不在焉地坐在陆微雪身旁,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王公贵族面前公开露面。
不过主座上的灯光尤为昏暗,又与下面的酒席离得甚远,因此任凭底下的人再怎么伸长脖子,眯起眼睛拼命往他这边看,都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一张脸。
最多只能瞧出,这个陛下跟前的“红人”,似乎是个身量瘦削、肤白貌美的少年人罢了。
谢明夷一直魂不守舍的,陆微雪偏过头,问他可是哪里有不适,他也只能摆摆手,又为了证明自己很正常,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很镇静,却不知落在陆微雪眼里,则是非同一般的古怪。
陆微雪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黑衣护卫耳语几句,护卫便点点头,隐入黑暗中。
空气中始终浮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大概是某种花朵,但绝不是中原该有的气味。
谢明夷的头晕晕的,千思万绪藏在脑子里,却怎么都理不清。
他垂下眼眸,干脆头一歪,枕在陆微雪膝上。
这般依赖的动作,令陆微雪心情颇好。
“陛下,我敬您一杯。”
一个女人走到台阶下,双手端着一杯酒,动作优雅地将其饮下。
谢明夷有些发蒙,没注意女人是谁。
等女人转身走了,他无意间一瞥,才发现那正是陆挚瑜!
自那天陆挚瑜故意给他指错路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现在想来,陆挚瑜必定是早就与苏钰筱串通好了,要害死他。
谢明夷浑身都紧绷起来,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紧张,险些杀了他的凶手,现在还能在这里招摇过市,谈笑风生。
可他别无他法。
陆挚瑜是陆微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身上留着一半一样的血。
谢明夷又算什么呢?陆微雪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去调查一桩半年前的事。
谢明夷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他究竟哪里招惹到陆挚瑜了,可陆挚瑜竟恨不得他去死。
他只知道,在陆挚瑜温柔的伪装之下,隐藏的是一颗歹毒的心。
一想到此刻的陆挚瑜还在思索该怎么给他下绊子,谢明夷便是一阵胸闷气短。
酒也喝不下了,菜也没胃口了。
谢明夷抬起头,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高悬的明月都被他收在眼里,在漆黑的瞳孔中,化作两个暖黄色的小点。
他就这么看着陆微雪,道:“陛下,今早说过的莲子羹,你还没有用。”
陆微雪垂眸,修长的手指抚摸他柔软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是你没有给我送。”
谢明夷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臊红,他有些心虚地转移视线,嘴硬道:“那、那是因为我迷路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在的地方,这都怪你,谁让你关我那么久,害得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有多牵强。
陆微雪却没拆穿他,只是静静地听他狡辩,看着他羞赧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忽然露出温和纵容的笑。
谢明夷看到他的笑,只觉得周围景物斗转星移,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
但这抹笑转瞬即逝,连带着那些回忆,全都消散不见。
谢明夷压住眼眸中的黯然,重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微臣在晚上又重做了莲子羹,不如现在就端给陛下品尝吧?”
陆微雪看着他,沉郁的双眸越发幽深。
谢明夷有种浑身都被看穿了的感觉,头皮发麻。
正当他以为陆微雪会拒绝时,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
“好。”
—
谢明夷只身走在宫道上。
四周寂静,凉爽的夏夜一贯令人心情愉悦。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稳稳走进御膳房。
而后知会宫人,将一个砂锅端出来,接着亲自揭开盖子,把热气腾腾的莲子羹一勺一勺地舀进碗里,再装入食盒,神色如常地离开了御膳房。
走到半路,一块突出的石子湿滑无比,好巧不巧的,竟被谢明夷一脚踩中,随即便滑倒在地,滚烫的莲子羹洒在他的裤腿上,登时便烫得他呲牙咧嘴地抱住腿。
“好痛啊——”
四下无人,谢明夷却夸张地喊着,随之而成的眼泪却不是装的。
没人回应他。
谢明夷只得再次叫起来:“好痛,痛得要死了!”
这一次,一道黑影自屋檐上一跃而下,闪身至他身前,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口。
谢明夷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接着拍开暗卫的手,故作鄙夷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体不是你这种低微的人可以碰的!今天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要跟陛下说,让他把你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