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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4)

作者: 清炖美鲨 阅读记录

她忽然泪流满面。“我爱过你的。”

她嫁给他时就爱他,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教他喜欢她,她努力了很久,甚至在他当着她的面杀了自己的父亲后很久,她还怀着那样的希冀。

可他还给她的只有冷漠,她总听人说他在外很风流,甚至风流得有些荒唐了,可他就是不碰她。

她想,就算她再不好看,再不聪慧,她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该给她一点体面的,一次、就一次也行啊,族姐和青玉她们都在背地里笑话她,后来她听着七娘屋里的呻吟,她嫉妒得发疯,她忘了自己是冯猛的女儿,她忘了自己是有尊严的,她倒掉了她所有的胭脂,她知道她这一生就葬送在这段无爱的婚姻里了。

她看着他祭祖时携回的姬妾大腹便便的样子,她知道她这一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她真想摸一摸那白白的软软的小脚。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久到我都快忘了。”

“为什么?”

碧纱橱后的烛火忽然熄灭。“什么为什么?”

她做了一个决定,不顾外头看守的卫兵,拔高了声音道:“你为什么杀了他?你明明不在乎的。”可她是个没用的人,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捂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耳边的珍珠耳坠砸在侧脸上。

她脑海中浮现起那个眉眼纤长的少年,她曾在溪边为他篦发,阳光洒在他长长的的柔软的头发上,斑斑驳驳铺了她满手,那么轻盈美好。

害羞的少年化为了浅土里的一堆白骨,忍受了六年的风吹雨打,始终没有松开她的印。

樵夫将印卖给了她,她第二次找到了那个她当作骗子的人——真正的陆秀。

这一次,陆秀没有再装作不认识她,他给她讲了一个双生子相依为命,于乱世中谋生的故事。

贺翼的声音近了一点点。“看来你当年是真的想跟他走。”

她尖声笑了起来:“你把我从栖霞山带回来的时候,不就应该心知肚明了吗?”

当年他们说好去阿景的故乡,从此隐姓埋名结为夫妻,她不再是冯猛的女儿,她只是那个小渔村里一个不起眼的农妇,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

他们约好清晨在老地方见面,天早早的下起了雨,她从天亮等到天黑也不见他。

她知道她又受了别人的戏弄,可她不想回到那无边的寂寥之中——那是一座弃妇的牢笼,贺翼就像是怕她寂寞似的,一个又一个把他失宠的女人送过来,可她们至少有过,她什么也没有。

她想她要走回彭城去,回到她的父母身边去,她在雨里绕了两日,就是走不出那座山。

然后她掉进了猎坑里,她知道这一回不会有人来救她了,仿佛老天在哭,雨连绵不绝地下着,坑里的水越涨越高,慢慢碰到了她的鼻子,可她懒得踮脚,她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最后的希望。

他有那么多的女人,而她只有一个阿景,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仁慈一点?

吱吖一声,碧纱橱的活门开了,宽阔的肩膀自暗中现出了个轮廓。

她浑身悚了起来,她自来淮安后就没长过个子,而他长得越来越高,早非当年瘦弱的少年。

他走到她跟前站定。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跟他走,是打算他卖身养你,还是你去养他?”

丑陋的黑曜石戒指映着月亮的冷光,她的目光落在他垂落的双手上,。

眼前如竹节般修长的手上怨魂无数,他在阙野一战中下令坑杀了二十万俘虏的士兵,更是在对付昔日的凌东王时,下令屠了三座久攻不下的城池,连犬彘都不放过,所以只要他想,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她。

她想起她是冯猛的女儿,歇斯底里道:“去讨饭啊,就算去当乞丐,我也不要再做你的妻子了——不,我不是你的妻子,你也不是我的丈夫。”

他好似并不生气,幽幽道:“你真是你母亲的好女儿。”

她的父亲本是屠户,她的父母私定终身逃往邑地,而后生下兄长和她,因两个母舅接连早逝,外祖父无奈之下才传信让父母归家,令父亲入赘彭城。

她毫不退让道:“你也是你母亲的好儿子,杀父弑兄强迫七娘,你是禽兽,我是淫、妇,你我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门外戍卫的兵卒听怕了,轻快的脚步纷纷消失在寂夜之中,只留下两个带头的将领,手执长枪坚定不移地站着。

他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掰过她的脸,打量了一下,很快又放开,冰冷地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你这么国色天香,竟能让——”

“啪”的一声,在贺翼说出那两个字之前,冯忆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可是不可一世的贺翼,快要君临天下的贺翼,很多年没人敢打他了吧。

她脖子一缩,下意识以为他要打回来,而他只是从容不迫吐出未曾说完的话,“——男妓从良。”

她恨自己的没用,阿景受了那么多苦,她还连累他死后受人侮辱。

贺翼粗糙的指腹抚摸在她干瘦的脸颊上,从来未有过的亲昵,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可惜——老了。”

她的眼泪像是两道泉水,她避开他的目光,抱着膝盖,羞耻地痛哭了起来。

哪会有女子不在意容颜?

这些年游荡在漫无边际的山间旷野之中,她告诉自己,她是男是女,是花是草,她与这万物自然本为一体,何须在意区区肉身。

可她慧根不够,夜深人静之时还是会想,她未老先衰,这一生没人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