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95)
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倚在廊下晒太阳,胸腔一起一伏打着瞌睡。
贺氏往她眉心点了一下,问道:“贺夫人呢?”
小丫头偷懒被抓了个正着,哆嗦了一下,猛地站起来,“贺夫人她出去了!”
贺翼额上青筋莫名一跳,又听得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一个格外高壮的身影蹒跚着走了进来,看模样是个傻子,脖子歪斜,嘴角流涎,肩上还扛着个要破不破的大木箱子,汩汩地往地上流红液。
贺翼在疆场奔驰多年,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鹰的眼眸盯着那个箱子,“何喜之有?”
傻子嘿嘿一笑,把箱子打开,殷勤地放到贺翼跟前,“大小姐说,夫妻悲喜与共,她失手足,此悲邀大王同享!”
贺氏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身子一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贺翼看着曹规的头颅与四肢被摆得整整齐齐,像是献祭一样,额上的青筋一下子鼓了起来。
左右闻了那汹涌的血气,亦是如遭雷击,好半日才有人上前解下披风,盖住了曹规的残肢,更有甚者已经转过背去,抹起了眼睛。
曹规与贺翼年少相识,多年追随左右,几番出生入死立下战功,贺翼能有今天的威名,曹规功不可没。
贺翼怔怔地看着披风底下双眸紧闭的人头,想起酒馆里那个总是笑眉笑眼、唇边有两个酒窝的少年,嬉皮笑脸地勾住他的肩膀,说:“五郎,天下之主有能者居之,将来我们要到昭京去,试试皇帝老儿那张椅子舒不舒服!”
从淮安一弹丸之地开始,天下大半已臣服在他们脚下,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不是吗?钰迟就如此仓促而去了吗?一个总是和人比拳头硬的人,不是死在疆场上,而是死在阴私报复之中。
曹规死在彭城,彭城是贺翼的妻族,随行无数双眼睛落在贺翼身上,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开口追究。好半晌,他麾下钟离澈拍了拍他的肩,“大王,节哀!”
看来冯忆是信了那些流言,将冯然的死记在了他的头上。贺翼将手握成了拳,大步向她的卧房迈去。
冯忆是算准了他要进来的,清扫了地砖,收拾了箱笼,挂起了床帏。夕阳从后窗照入,墙上泛起粼粼波光,一支金钗摆在收拾一空的镜台之上,散发出夺目的光华。
贺翼心里一动,拾起金钗,未曾想钗头金凤陡然滑落,砸在乌木的镜台上,随着“砰”一声沉响,一滴鲜红的宝石反弹而起,在夕阳余晖里宛若一滴飞溅的血珠。
残阳落寞,树梢上两只倦鸟各自散去。贺翼扶住门,手背青筋俱显,此前派去追那个农妇的人终于回来了。
去的是三个,回来的只有一个,趔趔趄趄扶着肩膀,血浸透了衣衫。
“人呢?”庭院暗沉无光,众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贺翼抬手敛住眼眸,用尽了半生的力气,沉声发问:“人呢?”
“被……被冯瑟救走了。”
第67章 嗔打檀郎
冯忆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世道如此黑暗。
她从来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脚底起了厚厚的茧,连年的战乱,庄稼地都荒了,男人不是入了行伍,就是落草为寇,女人不是出卖色相,就是奔走他乡,沦为散兵游勇嘴里的一块肥肉。
她以前为了修道辟谷,真饿了三天三夜之后,连糗都可以狼吞虎咽地吃,可惜还要给个小孩分一口。她真是不食人间五谷,炼几丸丹药的开销,可供一个三口之家吃上一个月。
所以她的报应是真的到了!
“涵涵!涵涵!醒醒!”
灰尘在日光中起起伏伏跃动,冯忆悠悠转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哥哥!”
冯瑟年纪并不老,在贺翼帐下坐了多年冷板凳,这两年连丧妻女,头发竟也半白,好在体格还是若年少时那般健硕。
冯忆看他背着光而立,浓眉大眼,神情刚烈,竟与十数年前分毫不差,眸中忽然盈满泪水。
冯瑟背着她出了破庙,她差点以为她会永远留在那个地方,趴在他背上的这一刻,终于感到了安宁。
他是她的阿兄,她是他的小妹,在父母还未被彭城接纳的那些年,他们一家五口游历四海,遍访名山大川,他便也这样将她背在背上。
他们拥有一样的性情,一样的倔,一样的任性,不管长辈如何撮合,都只肯与心爱之人结缡。
谁不是如此呢?人年少的时候,总以为得神佛偏爱。如今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冯忆用手背擦去嘴角干涸的血,两条腿还在抖。“还有多久?”
冯瑟侧脸线条冷硬,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快到贺翼的地盘了,不会再有流寇了。”
“哥哥,我没事呀!”冯忆环住他的肩膀,笑得如昔日般无忧无虑,晃了晃脸,“我这是福相啊!”
冯瑟将她抱上马匹,环住她肩膀的时候,迎着晨光,一滴泪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落。
萧瑾箍着凝香的腰,怀里的那颗脑袋一直在钓鱼,脖子时不时直起来一阵儿,眼里也是迷迷瞪瞪的,他勒了马,手一扬,示意停下来稍作休息。
凝香一下子清醒过来,“裕安王爷,你不行了吗?”她满脸的嘲弄,率先跳下了马,踉踉跄跄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萧瑾心想她如今不仅会发脾气了,连骂人也学会了,倒也挺鲜活可爱的。他上去把人捞起来,只见凝香小脸煞白,脑袋一歪,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萧瑾想起靳月留在她和凝香相熟食肆老板那的解药,和那封燕燕于飞的信,招手唤来太医,“你不是说那药能解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