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长安月(116)+番外
李昭宁被他目光中的灼灼暖意盯得有些飘飘然,心脏也似乎被什么按压、揉捏,酸酸涩涩的挤满她的眼眶和鼻子,忍不住指着自己,歪头道:
“你是在说,我?”
裴砚点头,眼中是温柔笑意:“是你。”
“真的?”李昭宁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身子稍稍后仰,竟有些摇摇欲坠。
裴砚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手悄悄地绕到她背后,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松松地拢着:
“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月亮爬上枝头,晚风轻轻地吹着,李昭宁却垂下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半晌,才慢慢地抬起脑袋,朝着裴砚浅浅一笑。
那眼神如梦似幻,带着些许醉意,竟让骤然望进她眼底的裴砚也突然醉了。
“昭宁。”
“嗯?”
“就是想叫你。”
那个同月光一起照亮我的书桌的人,是你。
或许那晚根本就没有月亮——从始至终照亮我的,只有你。
*
因盛香坊案的尘埃落定,李昭宁与睿王之间不再有纷争和摩擦,朝堂上便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
但朝堂之外,睿王却是大动干戈,先是将大明宫的侍卫和军备全都换成了她自己的亲兵,又将阖宫上下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换了一遍,连李昭宁宫里的所有下人也都被换掉了,包括一直近身伺候的子涵。
李昭宁发现后便去麟德殿要人,一番纠缠,却根本无济于事——要么是被睿王干脆利落地拒绝进门,要么就是见到子涵了她也不敢说想回去,反而告诉李昭宁在麟德殿很好,不愿意回。
李昭宁气得鼻子都歪了。
又是一日下午,用过午膳,李昭宁正批折子,一手拿着奏本仔细地看,一手搁下笔去摸桌上盘子里的糖糕,却摸了个空,只触到凉凉的桌沿。
她蓦然抬眸,看到空荡荡的桌子,悄悄叹了口气。
或许是听到李昭宁的叹息,赖尚宫走上前来,俯身垂首道:“陛下,可是缺了什么?”
李昭宁将目光挪过去,看了看赖尚宫,还是耐着性子道:“去取些糖糕来。”
赖尚宫便点头去了,但是端来的都是些果腹尚可、配茶太噎的果子,她拿起一只尝了一口便放下,再也不愿意啃第二口。
赖尚宫却并不在意:“陛下批阅文书,当专心才好,不可贪嘴。”
李昭宁瞥她一眼,不说话,拿起刚才那份说睿王太过跋扈的折子,在上面上重重地写了一个字:
善。
将子涵都换走了,简直比陈崔还要过分。
当年陈崔幽禁她,也只是在衣食上短缺,对她的宫中人没有过多干涉,也不会放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她的言行的人在宫中,但睿王一来,阖宫上下焕然都是新面孔,甚至连守门的侍卫都换掉了。
虽然对李昭宁来说这没什么两样,守门的都不是她自己的兵,仍旧意味着随时随地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盯着桌上那盘并不合她口味的吃食,用余光瞥了眼垂首静立的赖尚宫——她是睿王的心腹,行事出言皆循规蹈矩、举止有度,就算李昭宁有心刁难,也绝挑不出一点错。
李昭宁本不打算与睿王针锋相对。在睿王回京前,她本来还想拉拢睿王,并借她的势力扳倒陈崔。但睿王回京后,既没有与陈崔相与,也不跟李昭宁明着对抗,而是两边不沾,一副云淡风轻、作壁上观的局外人做派。
但每天晚上,麟德殿与皇宫之间的传信侍卫的灯火彻夜不息,李昭宁居住的蓬莱殿中也有无数监视情报如雪花般传入麟德殿;明修栈道,明度陈仓。
过分!!
念及此,李昭宁怒从心起,唰地一下站起身,将手中折子重重地掷在桌案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赖尚宫,语气森冷:“睿王在何处?”
赖尚宫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容地答道:“今日睿王在曲江池设宴,款待旧日诗社友人。”
“诗社?”李昭宁若有所思。她素来只知道睿王是个勇猛善战的女将,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风雅之好。
想了想,李昭宁道:“替朕换身常服,朕也想去看看诗会。”
赖尚宫看了看李昭宁,欲言又止,还是转身去寝宫为李昭宁找衣服。
不一会儿,她便抱来一套浅青色的圆领袍并黑金蹀躞带、一双白靴,慢慢给李昭宁换上,又给她梳头。
李昭宁似乎看出赖尚宫手上动作有些迟缓,猜到她的不情愿,便问:“怎么,这诗社聚会睿王去得,朕去不得?”
赖尚宫指尖一滞,但也只是稍稍扯了扯李昭宁的头发,并未弄痛李昭宁。她眨眨眼,将李昭宁的头发散开来再重新拢起,踯躅片刻,似乎终于想通了:“王爷的诗社成立至今二十多年,包蕴韩、刘、柳、白多位大诗人,是京中名气最大、影响最深,根基也最牢固、势力最错综复杂的诗社。虽然王爷离京数年,诗社沉寂无声;但只要王爷回京,诗社便自恢复如初,重现往日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