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121)
苏微兰听了她的话,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笑,撇过头昏睡过去。
只是苏云缈心头又萦绕起不安。
屋内除却下人忙碌,竟不见那势利的稳婆抱着孩子去找裴书敏邀功。
苏云缈站起身,走到那一小撮人群中,“让我瞧瞧孩子罢。”
稳婆呆怔地抬头,将襁褓拨开一角。
苏云缈低头看去,所见却是此生最为可怖的画面。
瘦瘦小小的男婴垂软着四肢,眼紧闭,嘴微张,一张脸青里透着白,身上黏着许多血污,半点生气也没有。
苏云缈颤着手指到孩子鼻下一探,随即被烧灼了般缩回手,惊恐道:“这是怎么回事!”
稳婆也甚是慌乱,显是没遇到这种情况,捧着那孩子欲哭无泪道:“这……也许是孩子胎里不足,生下便是个死胎,也有可能是在娘胎里憋久了……请您为我求情啊,您也瞧见了,这跟我无关啊!我接生二十余载还是头一回遇见这般状况。”
“噤声!”苏云缈捂住了她的嘴,闪电般回头向妹妹看去。
微兰怎么接受的了,她耗尽心血,废了半条命坚持要生下的竟是个死胎!
“先不要张扬。”苏云缈向稳婆摆了摆手。
稳婆见苏云缈无意为自己说情,便托着那重逾千斤的襁褓到外面,主动去找裴书敏谢罪,兴许能从轻处罚。
苏云缈失魂落魄地坐回床头,见苏微兰仍面朝里侧,一张脸还未恢复血色,似是没听到刚才的动静,依旧昏睡着。
窸窸窣窣在底下收拾的丫鬟忽而惊叫一声。
苏云缈立即向她看去,“安静些,别吵醒微兰。”
那丫鬟却似受了惊吓,揭着锦被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苏云缈定睛看去,那不过是一床福寿纹路的红喜被,图吉利才压上的,只是再多看两眼,又记起那颜色似是不对。
床褥上这时又流出一滩腥热的污血。
那瞬间,苏云缈猛地按着那锦被,高声道:“快去叫郎中进来!”
苏微兰被丫鬟摆正了身子,只见她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处,胸腔都没了起伏,不知何时已停了呼吸。
“微兰!”
苏云缈扑上去探她的鼻息。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竟能转眼间咽了气。
那些丫鬟围上来哀声道:“姨奶奶好像已经去了。”
此话刚一脱口,似是碰触到了什么开关,苏云缈怒喊道:“胡说!不许你咒她,还不快去叫郎中!”
小丫鬟见她隐隐有癫狂之态,吓得四散奔逃出去。
苏云缈扶起妹妹的头,轻拍她的小脸,“微兰别睡,这个时候睡了起不来怎么办?我让她们去叫大夫的,一定治好你。”
她幻想妹妹能嘤咛一声,睁开眼朝她撒个娇喊个痛都好。
妹妹以后想做什么她都要鼎力相助,再也不斥责她。
昏暗的室内充斥着血腥味,许久也不见郎中进来。
苏云缈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却被门槛绊倒,一跤摔倒。
不知谁伸手来扶她,都被她胡乱地推开。
她撑着地,见自己满手的血印在地上。
她慢慢地将手举高,看那些淋漓淌下的血,忽而痴痴地哭了。
哭累了,她就坐在地上,无论谁想靠近房门一步都不行。
那些人要夺走她的妹妹。
休想!
那是她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
直到一双乌色长靴停在面前。
她缓缓抬头,瞧见浩瀚青空中那张意外冷静的脸。
“孩子没了。”
“稳婆与我说了。”
“微兰也去了。”
“……我知道。”
“那为何?”苏云缈伸出手,隔空描绘裴书敏的脸,“你为何一滴泪也没流,你真是铁石心肠。”
“事已成定局,只伤心又有什么用,她的丧事也得有人主持操办。”裴书敏低着头看她,语气丝毫没有被打乱。
就是这份沉稳,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的平静彻底激怒了苏云缈。
“你——!”她合身扑了上去,“裴书敏你不配为人!她怀着你的孩子啊!”
她愤怒地挥舞双手,指尖在他颊边划过一道血痕。
“你冷静些!”裴书敏掐住她的腋下,将她架到阑干处靠坐着,用力箍住那双尤在挣扎的手,“你听着,我会拨出五千两银子为她风光大办,你是她的姐姐,可以为她挑选几件生前喜欢的衣裳做装裹,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若现在不为她擦身换衣,待会身体变硬了便不好收拾了!”
那些丫鬟早已手脚麻利地扯了白布,捧着过来似是要裴书敏掌眼料子可还行,却被苏云缈一手夺了过去,劈头盖脸打在裴书敏面上。
所有人都将苏微兰当做一个物件处置。
迫不及待地要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