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125)
他身上却沾着水汽。
整个人湿湿凉凉的,蛇一般缠了上来,直至将她逼至一根树干处,双手绕到正前方罩住了她的脸轻轻摩挲。
“微兰,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竟真的回来了?”
他的语气深情至极,好似真的在追忆那个早逝的妾室。
苏云缈将脸埋进双臂之中,刚摆脱了他的手,后背却又被人揽在怀里。
修长的手指钻进空隙,自她的脸颊滑到双唇揉了一揉。
裴书敏的身体似乎变热了些,贴着她更紧,嗓音也沾了喑哑低沉,絮絮道:“微兰……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吗?”
苏云缈听后,只觉心尖爬了一条毒蛇,直泛起阴森森的骇怖。
只因此人与她平素见识到的裴书敏太过不同。
苏微兰走的那日,裴书敏只表现得克制又冷静,浑然一个无关的人员,看不出半分伤心。
怎么今日又做出这般缱绻思念的模样?
明明微兰有孕时,他都不愿踏足东厢多瞧一眼。
难不成他待微兰走后方才正视了自己的情感?
可又太滑稽。
苏云缈不愿再去猜测他的心理,反正他难得糊涂一次。
若是能借着良机套出有用的信息也好。
她闷着嗓子低道:“你既然这样爱我,为何我在世时对我不闻不问?你可追查出真凶来为我报仇了吗?”
听她说完,裴书敏立即将头抵住她的肩膀,浑身颤了颤,顿了片刻才呜咽道:“我已盘查过了,微兰,你的离开只是一场意外,我实不愿接受你这么轻易地离我而去,但也只能希望我们来生有幸能再续前缘。”
苏云缈听后失望异常,只觉裴书敏箍得她甚紧,隐隐有了疼痛的趋势,便将身子一扭,反手将他一推,迅捷地扎入另一条小路匆匆逃了。
这一次不知裴书敏是因愧疚还是旁的缘由,并未再追来。
苏云缈绕回了房,忽而发觉自己发髻中的一根金簪不翼而飞。
也许是她慌乱奔逃中不慎跌落了,于是整了整头发,换了一身衣裳,检查无误后钻入床榻,扬声叫来丫鬟,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皱眉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酉时了。”
丫鬟们掌灯上膳,她勉强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
毕竟她这一去并未查出真凶,反而将思绪陷入一团乱麻之中。
她隔几日到东厢,只见里面布局未变,四处陈设依然残存着妹妹使用过的痕迹。
而妹妹的音容笑貌也回荡于面前。
苏云缈不知不觉潸然泪下,坐在那一方书桌前哭了个痛快。
再度抬起头时,她擦去了面上的泪痕,见书案左侧叠放了一堆书册。
而妹妹生前最厌烦看书,她不由觉得纳罕,伸手搬来,一册册翻阅,发觉竟都是些晦涩的儒经。
她忽然恍然大悟。
想必是苏微兰厌倦诗书,而裴书敏又一向不与她亲近,于是她就耐着性子翻看这些书册,以此来与裴书敏找些共同的话题。
指腹摸过那些泛黄的书页,看到偶尔出现的墨迹和圈画,她不禁想象着,妹妹在翻看这些书时,是如何的大皱其眉,又是如何拿毛笔的尾端敲打额头,就像幼时被父亲逼迫看书时那般烦躁娇憨。
眼眶不由得泛红,她揉了揉眼,将书重新垒起,准备归于原位。
忽然从书的夹页中飘出一张轻薄的纸张,材质大不相同。
她拾起一瞧,发觉这张纸曾有揉皱的痕迹,后来又被人再次展开铺平,细致地塞入了书页之中。
上面的字迹潦草,竟是由炭笔粗略写就,一瞧就不是出自妹妹之手。
她仔细看过,只辨认出这是一些生疏的药名。
她于药理不通,只认得其中一两样。
只是不知妹妹为何要将这张古怪药方藏在此处。
她心生疑惑,不由得将这药方和妹妹的死因联系到一块,索性让下人备车,亲自到医馆询问清楚。
掌柜的见她穿着富贵,气度非凡,不同于等闲家的妇人,偷眼觑到停在外头的两架马车,于是堆起敷衍的笑,将药方推了回去。
苏云缈淡定地压了一枚分量足实的金锭在纸上,嗓音清朗道:“你只管如实说,不必担心旁的,这算作你的赏钱,也是封口钱。”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惴惴的掌柜,继而道:“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可换来我家中小厮来与你相商。”
掌柜看到那车夫与小厮皆五大三粗的莽汉,一时打了个冷战,将苏云缈带到避人处压低了声道:“我也不多嘴乱问,也请小娘子务必别将我出卖,我只老实与您说罢,这纸上所列皆为药性猛烈的药,与其说是给人治病,不如说是吊命。直白些说,便是服用此药之人已病入膏肓,药石罔医,只用这些药物维持体面,多活些时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