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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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铮离去后，本就宽大的床榻愈发空旷。

苏云缈独自醒来，怔忪地望着那帐顶，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年，直起身子撩起轻软的幔帐，满室熟悉的陈设入眼，往事复又涌入脑中，不禁眼眶酸涩了一瞬。

她穿戴整齐后推门而出，却见院中竟多了十余名丫鬟婆子在忙碌。

众人见她出来后福身行礼，又挨个自我介绍了一遍，这才解释道：“裴大人怕夫人孤单，特命奴婢们来侍奉夫人。”

裴铮也实属有心，找来的人与苏云缈从前的下人们多有几分相似之处。

苏云缈对她们也多了亲近之意。

昨日她粗略地走过这处府邸，未免遗漏了诸多细节。

现在有了时间，她少不得要各处转一转。

清风涤荡，她走了许久，最终停驻在河边，支肘撑着脸颊，望着那水面上时不时泛起的道道波纹。

身旁侍立的小丫鬟见缝插针，不时说道自家大人如何花费心思，又是如何劳心劳力地去召集工匠，力求不差分毫，只为向她呈现最完美的结果。

可直到她嘴巴说干了，那静静看着河面的人却无一丝反应。

另一个小丫鬟从后悄悄将她叫远，一戳她眉心，恨铁不成钢道：“大人虽吩咐了咱们要适时说些软和话，可你这也太刻意了些，夫人又不是像你这般的蠢材，难道听不出吗？”

苏云缈微微侧目，看着那两个小丫鬟争执，抿唇一笑。

她提起裙摆，在岸边缓步而行，面上吹拂凉风，散去了多日阴霾。

她自然听出了方才那些话到底是出自谁口。

她之所以不语，是因为她真的在用心考虑。

考虑裴铮向她出的难题。

当时若不是裴铮拦停，她已遵循本能去拒绝了他。

而如今，她踏上了和故土一般模样的府邸，看着一幕幕熟悉的景致。

可她当从美好的回忆中抽离，又骤然意识到记忆中的亲人却已都不在人世。

心口处好似一道无形的丝线在紧紧勒着，让她始终不得安宁。

或许，这世上与她能有旧时联系的，也仅有裴铮一人了罢。

想到这一重，她对裴铮的抗拒与排斥已无当初那般深重。

要么，就从头来过，让那些不堪的往事悉数随风而去。

她似下定了决心，步伐也有了方向。

不久后，那两名小丫鬟再度紧紧跟随了上来。

待到湘妃竹林前，那憨直的小丫鬟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可又反应过来这样生硬夸奖自家大人会招致反感，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未说出什么完整的语句。

另一名丫鬟见她露怯，狠狠地一肘。

苏云缈并不在意，走到假山处，随手摸到一块圆润的山石，只觉触手生温，甚是光滑，与旁的普通石头完全不同，不免觉得稀奇，便都看了两眼。

那小丫鬟有意扳回一局，立即得意道：“这是一块灵璧石，十足的稀罕物呢！大人几年前就命人去采集，直到近些日子才得到那么几块，其中有边角磕着碰着的都当作了废料，独留下这一块。”

苏云缈忽地神色一凛。

小丫鬟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偷觑同伴一眼。

苏云缈缓缓问道：“你说你家大人为了这块石头，总共搜寻了几年？”

小丫鬟反而嗫嚅着嘴唇，不敢再说。

苏云缈温声开解道：“你但说无妨。”

她掰着手指数道：“啊……四五年罢，反正至少四年，大人当初设计这处假山时，便说要搜集一块奇石做镇山之宝。”

苏云缈清冽的眸光忽然渗出水意，小丫鬟嘴皮子一抖，急忙住嘴。

苏云缈揉了揉眼尾，“风太大了些。”

她并未当场发作，而是缓步又瞧了其他景致，待那两名丫鬟褪去狐疑，这才借口疲累而转道回房。

待旁人悉数散去，她枯寂地坐在了椅中。

望着这些裴铮精心设计的陈设，她忽然心腹处似被狠狠搅弄，生出欲呕的恶心感。

她昨日沉溺于回忆，竟一时忘了质疑。

如此辉煌华丽的府邸，又岂是一朝一夕可建造完成的？

裴铮如此大兴土木，自起意、设计图纸、购置材料、召集工匠等等琐事，皆要耗费许多时间。

而那丫鬟天真的一句话，同时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四年之前，苏家未起祸事，她还久居深闺，做无忧无虑的相府千金。

而裴铮，是如何未卜先知，又兴起念头建造与苏府一般的府邸，只用来金屋藏娇？

第58章

苏云缈在屋内枯坐了半日，待重新站起身，面上洗刷了种种激愤之色，唯余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取下木楎上的斗篷披在身上，细致地系好每一个扣子，疾步走到海棠木匣前，用钥匙旋开，取出裴铮为她留下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