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娇(94)
“出了什么事!”车夫听见那声惨烈的叫声,心里打鼓,反复问了几次。
苏云缈坐在地上,将那发簪抵住丫鬟颈侧。
丫鬟蹙着眉心,感觉到那尖利的簪尾似是触到肌肤,未有颓势,向更深处刺进,温热的血线溢出。
她没想到平日那般温和柔弱的女子竟会如此果决,在婆子宽厚的掌心下“唔”了两下,表示配合。
婆子迟疑地看向苏云缈,见她赞许地一点头,便缓缓松开了手。
丫鬟沙哑道:“没事,车太晃,我没站稳,摔了一跤。”
苏云缈又做唇形,无声道:“返程。”
丫鬟咬牙,见那簪子在眼前晃了晃,只好开口道:“你先将车赶回去吧,她这情形太棘手,万一出了岔子就麻烦了,先送她回去把孩子生下来。”
“你刚还让我继续走,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车夫不满地嘟囔,“我就是做碎催的命,得,全是得罪不起的姑奶奶,这就掉头回去。”
得以返程,婆子重新按住那丫鬟的嘴。
苏云缈向她比划了几下,示意她将那丫鬟捆起来。
婆子紧张得手脚都颤,几次绳带溜出指缝,迅速地弯腰捞起来,将那丫鬟捆成粽子往角落里一推,哆哆嗦嗦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车既然已在掉头,苏云缈也不好打草惊蛇,缓步接近了那丫鬟,轻声问道:“是谁让你将我骗出府的?是裴书敏吗?他到底想做什么,既答应了我,为何还要毁约?”
小丫鬟挑着眼看她,存心挑衅道:“谁干的重要吗?夫人你现在可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誉国府岂是那么好进的,夫人啊,你即使逃得过今日,下次也得落在咱手里。”
她嘴硬,死守最后一道防线,任她如何逼迫就是不肯说出幕后指使。
苏云缈又不能真的将她刺死,只好罢手。
然而平稳驶进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刹,当不当正不正地停在路中央。
外头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也无。
那车夫恍若人间蒸发般,任她叫了几声也不再回话。
婆子等不及掀帘出去,才探出头去便是“咚”的一声闷响,随即重重坠落在地。
苏云缈大吃一惊,猜测外头应是有埋伏,自然不敢步那婆子的后尘,缓缓退回,靠着车壁,静观其变。
两方暗暗对峙,可外头的人似是比她更富耐心,时间漫长得她有些心焦。
窗口的软帘微动,忽然泄入一阵奇香。
苏云缈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药发作的极快,她只闻了两口便神思迷蒙,眼皮子如坠千斤,直跌入软垫一睡不醒。
待她清醒,已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案子上供着一支油灯,周遭昏昏暗暗的,依稀能辨认出是个逼仄的小柴房,原本堆放柴木的地只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
她身下的短榻应是临时添置的,和整间屋子格格不入。
苏云缈稍撑起身子,看到那窗板钉了两层,一对木门也关得死死的。
外头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声调像骗她出府的丫鬟。
“再多加三成吧!你瞧我这脖子被她戳的,都见了血,日后肯定要留疤的,还有,光是为了这档子事,我连誉国府的差事都丢了,不行不行,再给我加点。”
男人嗤了一声,不屑道:“行啊,谈好的十金再加三成,我这就汇报给主子。”
“别了!别了!”小丫鬟急急阻拦,“就十金,这么点事就别惊动主子了。”
几人的声音甚大,丝毫不顾忌着她。
苏云缈悄悄走到门口,将手按住了门板尝试着一推。
果然从外锁住了,再用力些,那锁头就要响了。
她四处转了转,这屋子里仅一床一桌,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器具。
还在思索时,外面忽然安静下来,有几人恭敬行礼的声音。
应是他们的主子到了。
苏云缈忙躺回远处,眯住了眼。
当啷的开锁声,门板被人推开,一只脚桀骜地迈进,乌皮靴的鞋面由上好的皮子制成,油光水滑。
苏云缈颤着眼皮,看独自进来的人年纪很轻,身量不高,鸾带流光溢彩,挂了不少饰品,堆金叠玉,唯恐旁人不知其显赫的身份。
那人面容有些陌生,她绞尽脑汁方想起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日她从裴书敏的院子出来,瞧见一位翻墙进来的贼子。
不对,不是贼子。
府卫对他十分客气,不敢得罪。
待那人走近,一张脸完全暴露在视线中时,苏云缈心中一震,彻底忆起,那个站在甬路上的年轻人,还向她得意洋洋地介绍自己为誉国公的亲外甥。
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晋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