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去的书墨赶紧出了小阁子。
“我才不怕!”
她心情略好些,湿润的眼睫抖落一滴泪珠,“伤的也不是我!”话虽如此,握着他手腕的手抖得厉害。
戏园子里就有专门给戏子们瞧跌打损伤的医师,很快就背着药箱入内。
那年轻的医师小心地自裴珩手中拔出插入肉里的碎瓷片,在伤口上撒了半瓶子褐色的药粉才将血止住。
还未包扎伤口,一旁生得明艳不可方物的夫人巴巴望着,嗓音娇柔,“小心些,他会疼的……”
医师红着脸应了一声“好”,原本很快包扎好的伤口楞是拖了半刻钟,直到裴珩冷睨他一眼,他才迅速打了个结,又对着纾妍温声嘱咐几句方离去。
“大人怎会这样不小心呢?”纾妍握着裴珩的洁白的手腕,红红的小嘴巴对着伤口吹了两口气,“是不是很疼?”
裴珩的心被她吹得愈发酸软,想起从前有一回他带了伤归家,小妻子亦是这般,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吹着他的伤口,小声抱怨,“官人怎就那么不小心呢,是不是很疼?”
一股涩意在胸腔蔓延,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嗓音沙哑地说着迟了很久的话,“真不疼。”
骄纵小性儿的女子轻哼一声,“反正疼的也不是我。”
“是我。”他手臂收得更紧,“怪我自己不好,你别担心。”
他又哄她!
“谁担心了!”
她不自在地自他怀里挣脱出来,见那蒲公英花笺格外眼熟,像是七哥哥做的,心里一颤,伸手去拿,谁知老狐狸已经先她一步,拿走那张花笺,揉作一团。
一旁的书墨见状,忍不住觑了一眼娘子。
七公子竟然对娘子存了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还特地送到公子跟前,也不知究竟要干什么……
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纾妍一脸可惜,“又不是给大人的,大人抢我东西做什么。”
“送错了。”裴珩神色淡然,“免得污了眼。”言罢,吩咐,“还不清理干净。”
侍女忙上前拿走。
纾妍半信半疑,“真送错了吗?”
“自然,我哄你做什么。”他将她拉坐在怀里,“继续听戏吧。”
纾妍迟疑,“大人的伤势?”
他道:“小伤而已,不影响。”
纾妍见他好像真无事,放下心来,继续听戏。
裴珩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送到嘴边,回过神来的小妻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大人受伤怎还吃起酒来?”顿了顿又道:“怎么男人都有这个毛病?”
他斜她一眼,“你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个毛病?”
“我爹总是如此,”她气呼呼,“姨母怎么说都不听。后来我把酒全部藏起来,可他总能寻到,大人说气不气人?”
他嗓音温和地“嗯”了一声,“的确很气人,下回见着,我替你劝两句。”
“也好。”她又高兴起来,“我爹一向觉得大人好,一定会听。”
裴珩:“岳丈大人很喜欢我?”
她点点头,“我爹跟我哥哥们都觉得大人学问好!”
当然,她爹还说他是一只千年老狐狸,不过这话不必说给他听。
又见他直勾勾盯着酒,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大人还是以茶代酒吧。”
这是自打她得了失忆症以来,头一回主动服侍裴珩。
裴珩垂睫盯着她,“怎突然变得这样乖?”
她认真道:“大人这些日子待我好,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他又问:“若是旁人也待你这样好,你也会如此?”
“自然,”她不满,“大人快些吃,我手都举累了。”
裴珩就着那只雪白小手将那杯茶吃得干净,“再倒一杯。”
她又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嘴边。
他连吃了三杯茶方解了渴,继续与她听戏。
又听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她扭来扭去,好像很不舒服。
裴珩在她耳边低声询问:“内急?”
纾妍没想到他竟这样体贴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裴珩扫了一眼一旁的侍女。
侍女立刻上前:“我带娘子去更衣室。”
纾妍在淡烟与轻云的簇拥下随她出去,左拐右拐行到一处精致华丽的更衣室内。
待方便过后,侍女端来一盆水给她净手。
纾妍不经意地瞧见旁边一侍女手中还拿着那纸带血的蒲公英花笺,实在好奇得很,“拿来我瞧瞧。”
那婢女立刻将花笺递给她。
纾妍打开瞧了一眼,上头的字迹被浓厚的血迹染红,她只隐约瞧见【生辰快乐】四个字。
笔迹熟悉得很。
纾妍的手不受控制得颤抖。她突然忆起,中热毒那天夜里就是她的十五岁生辰,不,不对,确切的是她十八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