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陪我夜观天象(20)
四人依次在桌边落座。
江望榆坐在江朔华的左手边,一边想饮食禁忌,一边替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听到孟含月问:“阿榆,你这几日得空吗?先前和你说过的,有户人家想请你去给孩子起名。”
药材一事妥善解决,孟含月也说暂时不缺药,钦天监里近来同样没有什么大事。
她便点头答应:“明天就去怎么样?我记得好像这个月初七就周岁了。”
“好,明天未时初,我和你一起去。”
用过午饭,孟含月用热水洗干净一张白色巾帕,抹上一层浅绿色药膏,让江朔华闭着眼睛,覆在他双眼。
“敷两刻钟。”孟含月看看屋里更漏,“伯母,阿榆,你们按照我刚才的方法,夜里还要敷一次药,同样是两刻钟。”
“好。”
敷药结束,孟含月留下两盒药膏以及往后还用得上的东西,耐心叮嘱一番,提起药箱离开。
江望榆跟着一起走出家门。
“十五,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巷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孟含月仍压低几分声音,“你可能还要和太医院保持联系。
”
她想了想,问:“是因为药材吗?”
“嗯。”孟含月没有隐瞒,“太医院毕竟是太医院,送到那里的药材总归比普通医馆好一些。”
“好,我明白了。”
在路口与孟含月分开后,江望榆前往西苑。
观星台上,她与同僚交接完毕,独自一人值守到戌时初,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果然是元极。
近来太阳落下的时辰逐渐推迟,橙红色的圆日半坠入山峦,金黄色的光芒穿过层层白云,渲染出耀眼璀璨的霞光,在他昳丽面容投下一层薄薄光辉。
落日缓缓坠入山峦,残留在天际的霞光渐渐散去。
江望榆认真记下“戌时二刻,日落……”等,转身去看简仪时,先看见沉默不语的人。
他一直保持最开始的姿势不变,脸庞的霞光早已淡去,点点阴影爬上他的眉眼,晦暗不明,隐约从那双眼睛里窥见几分初见时的孤寒。
她吞了口唾沫,往前挪动两步,轻声开口:“……元极?”
贺枢闭上眼睛,轻缓地呼出一口浊气,顺着声音转身,再睁开眼睛时,出现在视野里的是白皙的掌面……以及躺在手心的一枚红枣。
“你要吃红枣吗?”江望榆往上举起手,“是甜的。”
贺枢没动,只盯着那枚小小的红枣。
她瞄看他平静的神情,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屈起手指,“除了红枣,还有核桃……”
手心还未合拢缩回,指尖擦过,极短极快地触碰一瞬,蜻蜓点水,犹如错觉。
贺枢捏住红枣,送入口中,轻声道:“谢谢。”
“不必言谢。”江望榆举起荷包,“还有核桃,你要吃吗?”
贺枢心里憋着事情,连枣带核吞下去后,才反应过来,微微蹙眉拒绝:“不必。”
江望榆误将他的神情变化理解成别的意思,解释道:“夜里要当值,偶尔会觉得饿,我就准备一些干果,没有违反规矩。”
贺枢轻轻捏了下喉咙,“无妨,人之常情,不会有人怪罪。”
她将荷包系回腰间,迟疑片刻,仍问:“元极,你不开心吗?”
贺枢不答反问:“你为何会这般想?”
“直觉。”江望榆认真询问,“我能帮上忙吗?”
贺枢微微一怔,上下打量站在对面的人,与此前相比,今夜话多了些,以往绝对不会问出他是不是不开心的话。
他回想片刻,发现这点细微变化是从上个月底开始,准确说是他给出两盒石决明的夜晚。
“你为什么要帮我?”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江望榆神色凝重,“你帮我找到石决明,我理应回报。”
果然如此。
见其如此郑重,贺枢不由猜测:“你平日里需要很多药材?”
江望榆抱紧册子,“……我先去记录天象。”
转了一圈,她回到他的跟前,脑海里响起孟含月说的那番话,又想到他或许在太医院有厉害的门路,回答:“是。”
到底是怀着别的心思,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犹豫半晌,终于问:“你之前找的哪位太医帮忙?对方会不会好相处?”
于贺枢而言,不过是吩咐一句,曹平便会将最好的草药装进锦盒里。
他想了想,缓缓摇头。
江望榆懂了,不再追问,抱着册子再去记录天象。
贺枢留在观星台,一直待到亥时末,临近交接前才离开。
江望榆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想他似乎每次都会提前离开观星台,从来不会和刘益几人见面。
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嫌隙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