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妆劫(81)

我浑身发抖地跪下来，手指碰到太傅冰凉的腕子——脉搏已经摸不到了。老头儿的眼睛还睁着，嘴角凝固着那抹释然的笑，好像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山下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紫晶幻化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一团蠕动的紫色雾霭，所过之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变成紫晶雕像。父皇——现在暂时住在赵破虏身体里——正挥舞银枪艰难抵挡，但明显力不从心。

“阿意...”周景宸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帮我按住老师的伤口。”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银色，耳后的剑形印记正疯狂闪烁。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咬破手指，在太傅心口画了个复杂的血符。

“你疯了？！”师父冲过来想阻拦，“人死不能...”

周景宸充耳不闻。血符完成的瞬间，太傅胸口突然浮现出紫色的蝶形印记，与周景宸的银色剑印、我的蓝蝶印记同时亮起。三色光芒交织成网，竟然将那些紫晶碎片一点点逼了出来！

“以血为引，三蝶归位...”周景宸的声音变得不像他自己，像是有什么古老的存在借他的嘴说话，“魂兮...归来...”

我脖子后的蓝蝶印记突然灼痛难忍，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血脉涌向掌心。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太傅额头上，蓝光如流水般灌入他七窍。

“咳咳咳——！”

太傅突然弓起身子，喷出一大口紫黑色的淤血。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那双浑浊的老眼重新聚焦，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

“殿...下...”他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不可...逆天而行...”

周景宸充耳不闻，银色光芒越来越盛。我惊恐地发现他的发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要碎裂的瓷器。

“老周！停下！”我想抽手，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蓝光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源源不断地流向太傅。

师父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周景宸，枯瘦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他后颈某处。周景宸浑身一震，银光骤灭，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太傅的情况稳定了些，但呼吸仍然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师父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又掏出一把金针扎在他周身大穴上。

“暂时吊住命了。”师父抹了把汗，“但撑不了多久。”

山下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们转头看去，只见那团紫色雾霭已经膨胀到小山大小，父皇——或者说赵破虏的身体——被一道紫光击中，重重撞在岩壁上，鲜血从嘴角溢出。

“陛下！”太傅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师父按了回去。

“省省吧老东西！”师父骂骂咧咧地掏出一沓符纸，“你们几个小的，带着太傅从后山密道走！”

我还没说话，周景宸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还是银色的，但比之前暗淡了许多：“不...走...”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捡起掉在一旁的斩影剑。剑身上的银龙纹路已经黯淡无光，但在他握住的瞬间，又微弱地亮了起来。

“阿萝...”周景宸盯着山下那团紫雾，声音沙哑，“它不是阿萝...”

我这才想起他刚才喊的那个名字。记忆里周景宸确实有个妹妹，但在先帝诸子夺嫡时就被毒杀了。当时他才十二岁，抱着妹妹的尸体在雨里跪了一整夜...

紫雾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慢慢凝成个少女模样。看身形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模糊不清，但发髻上别着的蝴蝶簪子却清晰可见——那是周景宸及冠那年，亲手给妹妹打造的及笄礼。

“哥哥...”紫雾少女的声音空灵缥缈，“你为什么...不救我...”

周景宸浑身一震，斩影剑差点脱手。我看见他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它在利用你的心魔！”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不是阿萝！”

紫雾少女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身形再度扭曲。这次它变成了个中年美妇，眉眼间与周景宸有七分相似：“宸儿...娘亲死得好惨啊...”

周景宸的呼吸明显乱了。我急得直跺脚，突然灵机一动，抓起地上那个沾血的香囊：“太傅！您看这个！”

太傅虚弱地抬眼，在看到香囊的瞬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他颤抖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是我十二岁时第一次学女红，做了两个丑得要命的香囊，一个给了周景宸，另一个...原来是被太傅偷偷收起来了。

“殿下...”太傅咳着血笑，“老臣...也有一个...”

周景宸猛地回头，在看到两个香囊的瞬间，银色瞳孔剧烈收缩。斩影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剑身上的银龙纹路完全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