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妆劫(84)

“殿下，姑娘，该用药了。”

那药苦得让人想骂娘。我捏着鼻子灌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墨云递来一碟蜜饯，我抓起就往嘴里塞。

“太后命人收拾了凤阳阁。”墨云轻声道，“姑娘今后就住那里。”

我差点被蜜饯噎住：“凤阳阁？那不是...”

“公主寝宫。”墨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太后说，流落民间的明珠该归位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屏风对面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她现在住东宫。”周景宸的声音冷得吓人。

墨云不卑不亢：“太后说，没名没分地住在东宫，于礼不合。”

“她住了十年了！”

“此一时彼一时。”墨云向我行了一礼，“姑娘如今恢复公主身份，自然...”

“滚出去。”

周景宸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墨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我裹着寝衣转到屏风另一侧，只见周景宸站在药泉边，白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他的皮肤上布满淡紫色的晶纹，像一张蛛网般狰狞。

“老周...”

他猛地转身，银灰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你想恢复身份吗？”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太复杂，复杂到我不知从何答起。

“我...”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殿下！太傅大人醒了，说要见您和姑娘！”

太医院的药香盖不住血腥气。太傅躺在锦被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到我们进来，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

“殿下...阿意...”他气若游丝，“过来...”

周景宸跪在榻前，我学着他的样子跪下。太傅颤抖的手从枕下摸出个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三枚玉佩——一银，一紫，一蓝。

“这是...”

“三蝶佩。”太傅艰难地喘着气，“当年...从你们身上取下的...”

我拿起那枚蓝佩，一股熟悉的暖流顺着手腕蔓延全身。脖子后的蓝蝶印记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什么。

“戴上它...”太傅的呼吸越来越弱，“紫晶...就找不到你们...”

周景宸的银佩刚贴到胸口，他身上的晶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几分。太傅看着我们，嘴角微微上扬：“好...很好...”

他的目光渐渐涣散，却还挣扎着说话：“先帝...临终前...把你们托付给老臣...老臣...总算...”

那只枯瘦的手突然垂下，香囊滚落在地。太医正扑上来把脉，片刻后重重叩首：“太傅大人...仙逝了...”

周景宸一动不动地跪着，银发遮住了表情。我捡起那个香囊，发现里面除了发霉的糖糕渣，还有张字条。泛黄的纸页上，是太傅工整的字迹：

“明珠蒙尘，终有重辉之日。老臣唯愿，殿下与阿意，平安喜乐。”

我的视线突然模糊了。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板着脸的老头站在学堂上，用戒尺敲着案几：“《论语》第十七篇，抄二十遍！”

可他每次都会“恰好”忘收我的罚抄。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是丧龙钟。父皇带着太医们匆匆赶来，太后拄着凤头杖走在最后，凤钗上的珍珠微微颤动。

周景宸终于动了。他缓缓俯身，在太傅额头上轻轻一触：“老师...走好...”

起身时，一滴水珠落在太傅交叠的手上。我假装没看见，只是默默地把香囊塞进了他颤抖的掌心。

第58章 白蝶振翅

丧龙钟响了整整四十九下。

我站在太医院廊下，看着宫人们匆忙换上素服。周景宸被太后叫去问话，临走前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尖冰凉。

“姑娘。”墨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太后命我带您去凤阳阁。”

我下意识摇头：“我想等老周...”

“殿下今夜要守灵。”墨云低声道，“太傅大人临终前有交代，您必须立刻戴上蓝蝶佩。”

我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人心安。太傅给的木匣里还有张字条，上面详细记载了如何用三蝶佩压制紫晶感应。

凤阳阁比我想象中要简朴。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两个眼生的宫女正在整理床榻，见我进来立刻跪地行礼。

“奴婢春桃/秋杏，参见公主殿下。”

我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别...别这么叫...”

“礼不可废。”墨云挥手让她们退下，“姑娘迟早要习惯。”

窗边的妆台上摆着个精致的锦盒。墨云示意我打开，里面是一套华美的衣裙和几件首饰。

“太后赏的。”他顿了顿，“太傅大人临终前，已将您的身世禀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