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妆劫(83)

青年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影卫统领墨云，奉太后懿旨接应陛下！”

父皇微微颔首：“太后安好？”

“太后凤体康健，已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墨云抬头，目光扫过我们几人，在看到太傅时瞳孔微缩，“太医正已候在太医院。”

师父冷哼一声：“算那老婆子还有点良心。”

我悄悄拽了拽周景宸的袖子：“太后不是...你祖母吗？怎么...”

“祖母向来不喜父皇追求长生。”周景宸低声道，“这些年全靠她暗中周旋，朝政才没完全乱套。”

墨云牵来几匹骏马。周景宸翻身上马的动作明显不如往日利落，我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不稳栽下来。

“上来。”他突然向我伸手。

我愣了一下：“我...我可以自己骑...”

“别逞能。”他皱眉，“你腿在抖。”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确实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周景宸不由分说把我拽上马背，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我后背。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心跳快得像擂鼓。

马队沿着山间小道疾驰。太傅被师父护在身前，苍老的脸上血色全无。我不时回头张望，生怕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别看。”周景宸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师父在给他渡真气。”

他的手掌粗糙温暖，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冷宫，每次打雷他都会这样捂住我的耳朵。那时候他的手还没这么大，但温度一点没变。

天色渐暗时，我们终于看到了京城的轮廓。夕阳下的城墙泛着血一般的红色，城楼上黑压压地站满了弓箭手。

“戒备这么严？”我小声问。

周景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城里出事了。”

墨云举起令牌，城门缓缓开启。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

“戒严三日。”墨云解释道，“三日前有紫光坠入城中，数十百姓化为晶雕。”

我心头一紧：“紫晶已经...”

“不是本体。”父皇沉声道，“是分身。”

穿过朱雀大街，皇宫的轮廓渐渐清晰。宫门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拄着凤头杖，身后跪了一地太医。

“儿臣参见母后。”父皇——赵破虏的身体——刚要行礼，就被太后一杖敲在腿上。

“混账东西！”太后声音发颤，“为了那劳什子长生术，连肉身都不要了？”

父皇苦笑：“母后教训的是...”

太后的目光扫过我们，在看到太傅时明显一滞：“沈卿...怎么弄成这样？”

师父把太傅抱下马：“这老东西逞能，差点把命搭上。”

太傅勉强睁眼，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那块沾血的香囊：“太后...老臣...不负所托...”

太后突然红了眼眶，凤头杖重重杵地：“太医！还不快救人！”

太医正连滚带爬地过来，看到太傅的伤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紫晶入体...”

“能救吗？”周景宸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臣...尽力而为...”

太傅被抬进太医院后，太后才注意到周景宸的变化：“宸儿...你的头发...”

周景宸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袖子上。我这才发现他衣袖内侧早已被血浸透，只是玄色衣料看不出来而已。

“胡闹！”太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片刻后脸色大变，“逆天改命？！谁给你的胆子！”

师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小子随我...”

“随你个头！”太后气得凤钗乱颤，“立刻去药泉泡着！墨云，去库房取千年雪参！”

周景宸被带走前，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读不懂，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丫头，你也去。”太后转向我，语气柔和了些，“蓝蝶血脉受损不是小事。”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的印记，这才发现皮肤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小的晶纹。

药泉设在椒房殿后的暖阁里。我泡在乳白色的药汤中，浑身刺痛得像被千万根针扎。屏风另一侧传来周景宸压抑的闷哼，听得我心尖发颤。

“很疼？”我小声问。

对面沉默了片刻：“...还好。”

水声哗啦，似乎是他换了个姿势：“你呢？”

“像被蚂蚁啃。”我试着开玩笑，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又是一阵沉默。药泉的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就在我眼皮打架时，周景宸突然开口：“阿意...”

“嗯？”

“...没什么。”

我正想追问，屏风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墨云端着个玉盘进来，上面摆着两碗黑漆漆的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