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140)
“你就别操心了。你是前些时候累坏了,邪风入体,再说那边都是病人,气味不好,还是要顾着自己。母亲已经斥我了,日日放你去。”
“我就是头晕,好着呢。”
“那儿如今都差不多了,你不必再过去了,我叫薛度安排了一个大夫每日上午去一次。你赶紧把身子养好,我还等着你制药呢。”
崔道恒这才哼了一声。“好哇,表叔根本不是关心我,是想叫我赶紧好起来给你挣钱。”
“不然呢。”卫翕笑骂了一句。
这时,仆人唤了声二娘子。杨绾一步一步慢慢挪过来,身后
的青碧端着托盘。
“使君,小郎君不舒服,我做了些梨汤,好叫他润润喉。”
卫翕:“你腿脚不好,不必过来的。”
“没事的,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谢过二娘子。”
“小郎君快别起来。”
杨绾被扶着坐下,青碧舀了一碗汤呈过去道:“这是我们娘子拿手的梨汤,最是平气润肺,小郎君快尝尝。使君也吃一碗吧。”
卫翕自然无不可的。
因为杨绾在,有些话不好说,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崔道恒:“请二娘子转达,我身子好着的,叫姨婆不必担心。”
“好,小郎君放心。大夫人昨日确实是担心了一夜,我出来时,长春姑姑刚哄着她午睡。”
“是我不好,没分寸,累的姨婆担心。”
“小郎君做的是善事,不碍的。”
左右话说的差不多了,杨绾行礼告退,不想脚腕一扭,有些不稳。
扶光带着阿迦进来,目光在卫翕托着的手上一扫过去。
杨绾面上一蛰,赶忙低头行礼。“夫人。”
“师兄,你好些了没?你这是睡到第二天了你知不知道。”阿迦早跑过去趴在他身边。
扶光走近看了看。“比昨日是好多了。”昨天那样子都不敢带阿迦来看。
“你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崔道恒躲她。
“你就是累的,大夫说你是心里有事,又是连日忙碌,不是什么病。嬷嬷炖了汤来的,你快喝一碗。”
崔道恒摆手。“等会儿喝罢,刚喝了二娘子的梨汤。”
阿迦不肯走,柳娘跟着留了下来。
卫翕带着扶光先回去。
路上,扶光便问:“使君那事要如何处置?”
卫翕说:“能传出这些话的人想也知道是哪些人家。”他冷笑一声,眼睛很冷。百姓无知,最好煽动。如今是小小一桩灾情,可若叫这名声传出去,添上他在陛下面前强夺美人的前事,虚虚实实足以让人笃信。
这是要坏了他根基。
“那册子我看了,除了郑家,还有石家是捐了钱的。”
“石家是胡姓?”
“是,只是势微。他家女儿曾入元贼府上做妾室,诞下过一个儿郎,只是后来被杀,便没了倚仗。如今家里长成的就两个儿郎,皆是低阶武将。”
扶光颔首,并未再言。
卫翕道:“外面那些流言你不要介怀,你捐的银钱,如今我都叫李济公示出去,百姓们都看着。”
扶光愣一下道:“我并不介怀,给那些金子也不是为了他们。”
卫翕思忖郑濯先时报的康罗儿一事。
同行的桓宇与康罗儿已经交好,几次听他口风,对家中安排果然心存不满。他自到了安平县,一应事务悉数不管,渎职怠工。康家旁支待他十分亲厚,常邀他宴饮。桓宇也去过一次,说那府上奴仆百千,很是奢靡。
这算不上多大的把柄。
哪家不蓄奴,且许多流民因此找到庇护,未必怨恨。
康家如此不安分,势必留不得。原先他或许还存着一丝善意,可如今看来他们受用不起。
夜里,卫翕直到睡下时才后知后觉,凑到扶光耳边问:“那你是为谁?”
扶光有些痒,躲开不耐道:“什么为谁?”
“你白日讲的,你说捐钱不是为他们。”
扶光想了一阵。“我忘了。”
卫翕显然不能满意。
“是为我么。你是为我解困的。也只有我了,那金子就是给我的。”
他论证了好多遍,可还要她说才行。
扶光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顺势便在他身下。
“不是你。”
“那还有谁。”他不信。
扶光摸了摸他垂下的头发。他今日洗了头,散下来的头发微卷,有些炸毛。
“给狗的。”
她红润的唇瓣吐出这句,卫翕眉一皱,觉得她说话很不中听,低头便将罪魁祸首咬住。
次日,扶光还没睡醒,便叫他给抱了起来。
她半坐起身,带着被吵醒的恼怒,黑眼珠里的冷漠又是那种看一眼能冻死人的样子。
好在卫翕早已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