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稔星霜(293)+番外

“你们周家——”他齿间迸出淬毒般的字句，“满门冠盖之下，爬的都是些吸髓吮血的毒蛇！”

青筋在他额角暴起，齿缝间渗着血丝：“当年她落胎后，血痕尚在锦褥上蜿蜒，你们周家的爪牙就已破门而入，砸了她的家，毁了她的琴。可怜她襦裙浸血，被你们像驱赶牲畜般逐出临安城门，从此......杳无音信......”

周语凝如遭雷殛！半晌，她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着震惊与痛楚，纤指死死攥住衣襟，声音支离破碎：

“所以……我腹中有孕之事，是你刻意散播出去的？荀让！你竟用自己亲骨血作刃！这孩子的血脉里，也淌着你的一半性命啊！”

荀让睨着她，冷冷地笑道：“你贵为太后，即便落胎，亦有无数人前呼后拥，为你调理身子。可她呢？”

他声音骤然冷厉，眼底翻涌起刻骨痛色，“她孤身一人，被你们周家逼得走投无路，生死未卜。你如今所受之苦，不及她万分之一！”

周语凝如同被人狠狠攥住心脏，剧痛袭来，令她呼吸都为之凝滞。

荀让这些字字诛心的话语，瞬间令她想起了当年对施媗说过的那些伤人之语。

如此相似的情形，当真如同施婳所说一般，因缘会遇，果报自受！

她踉跄着后退，脚步虚浮，重重跌倒在地。

“是沈珣……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吗？”

荀让一步步走到周语凝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眼神冰冷刺骨，脸上的厌恶犹如在看什么肮脏之物。

“你将我当作沈珣的替身留在身边，却毫无顾忌地频繁接见周家人。你可曾想过，你周家那些官员，为何会被沈珣逐个精准扳倒？难道，你从未有过一丝疑虑，从未探寻过背后的缘由？”

周语凝的耳畔瞬间响起一阵轰鸣，仿佛有无数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思绪凌乱。

荀让冷眼凝视着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眸中不见一丝怜悯，反而透出更为凌厉的寒意。

“纵使你对他情深入骨、相思成疾，于他眼中，不过与路边的阿猫阿狗无异。你以为，我是他派来蛊惑你的棋子？”

言至此，荀让忽地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讥讽与轻蔑。

“他根本不屑于此。不过是料定你会因这张相似的面容，自投罗网地将我安置在身边。他交予我的任务，也仅是盯紧你——免得你这毒妇，伤了他的心头肉。”

“不过……”他的话锋一顿，浸透了讥诮，“他早知晓我对周家恨之入骨，却仍旧将我放到你身边。你说这是为何？”

荀让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字一顿道：“不过是料定了，我会让你和你们周家——不、得、好、死！”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仿佛每个音节都带着诅咒般的力量，令周语凝心神俱震，灵魂仿佛都要寸寸被撕裂。

周语凝彻底崩溃，泪涕横流，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脑袋拼命摇晃，仿佛这样就能把荀让那些恶毒之言摒弃在外。

可那诅咒般的言语早已深深嵌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荀让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大步跨到周语凝身旁，猛地蹲下，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沈珣助我寻到了妻子，作为回报，周家的那些罪证，不过是我顺手赠予他的薄礼……”

“你祖父处心积虑，妄图以你为棋，为周家铺就青云之路、永享富贵荣华。如今，便该由你这周家嫡女，亲手将整个周氏一族……推入万丈深渊！”

周语凝再也无法承受，眼神由惊恐转为涣散。她十指痉挛地撕扯着衣襟，金线刺绣的衣料在指尖裂成碎片，指甲深深掐入肌肤也浑然不觉。珠钗崩落，青丝如瀑散开，在惨白的脸颊旁狂乱飞舞。

“不！不是这样的。…..”她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整个人如坠噩梦般剧烈抽搐。忽然仰头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被利刃贯穿心肺的困兽。

荀让冷眼看着她踉跄爬起又跌倒，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后像疯妇般用头拼命撞击地面，仿佛要将那些可怕的真相从脑中撞出去。

最终，她的动作渐渐微弱，如同一盏油尽的灯，在极度的惊惧与痛苦中彻底熄灭了神智。只有那微微抽搐的指尖，还证明着这具躯壳里尚存一丝生气。

第183章 尘埃落定

战乱之年，临安城的新年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冷清之中。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仿佛要将这座繁华都城掩埋。

那权倾朝野、显赫近百年的周家，近日，因一桩科举舞弊案东窗事发，竟如雪崩般牵出了无数恶贯满盈的陈年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