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686)
徐望朝也嘀咕了一声,被元破寒听到。
他问道:“还有谁?”
徐望朝如实答道:“还有沈将军的人马,你们还没碰到?”
元破寒收敛了笑意,道:“不曾。”
他言语平淡,心绪似有些低沉。成襄远察觉不对劲,碍于叱卢密在场,也不好多问。
那一瞬低沉仿佛只是个错觉。元破寒旋即问道:“陇外可有音讯?”
成襄远摇了摇头。
元破寒见他神色黯淡,劝慰道:“你阿姊去往金城郡,山高路远,多有不便,再等些时日,说不定就有佳讯传来。
成襄远苦着脸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元破寒道:“她临行前说过,金城那一带杂胡作乱,她不会坐视不管。待徒何乌维事了,一并平定了陇外诸郡,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更是遥遥无期。
成襄远不由得丧气。
元破寒笑道:“你阿姊不在,可我们都在,三郎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成襄远说不出所以然,一颗心仍旧虚飘飘的,如同沧池里断了根的枯荷。
他领着元破寒去便殿,恭恭敬敬地拜了岑获嘉的灵柩。
天色已有些昏沉,回廊中风声驰荡,元破寒忽而一声叹息。
成襄远驻足:“元郎君?”
元破寒望了望漆黑的便殿,嗓音也有些低沉。
“听我父祖说,当初关中大乱时,我族中受难,辗转南下襄阳,多蒙岑公相助,才有今日。如今我重返关中,却与岑公一别永诀,人世之事,到底不能尽如人意。”
他随成襄远和徐望朝回到偏殿,殿中已燃起荧荧烛火,寒风在殿外呼啸,这一方静室倒也安宁。
徐望朝问他:“如今关陇克复,郎君有何打算?”
元破寒似是一笑:“我一早向你阿嫂讨了北阙的宅子,以后就住在这里。”
成襄远笑道:“也好,旁人都羡慕不来。”
徐望朝偏生问道:“郎君如今年纪不小了,既已立业,何时成家啊?”
“二郎说话可真是……”成襄远看了他一眼,对元破寒道,“我三叔像郎君这般年纪时,也整日被我祖母说道。”
元破寒笑了:“我哪里能跟你三叔比。”
成誉在这个年纪,都快要做荆州刺史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徐望朝的话,摇头道:“二郎君只管说我,你也快要二十岁了罢?等回到金陵,说不定要做个将军了,况且明年就要行冠礼,当真是双喜临门。若是再说一门亲事,那可不得了。”
徐望朝被他说得羞红了脸,摆手道:“郎君又拿我说笑了。”
元破寒不肯放过他,问道:“二郎君想要什么样的新妇?回头我看看家中小妹行不行?”
徐望朝不知他话中深浅,越发局促了,被对方问得急了,只得道:“要生的好看。”
“要有多好看?”元破寒笑出了声,目光在成襄远脸上转了转,道,“像三郎君这样的,可是不好找。”
“元郎!”成襄远冷不丁气笑了,作势要打他,被对方顺手按住了。徐望朝前来助阵,几人笑闹成一团。
成襄远笑岔了气,暖融融的烛光扑打在他的黑眸里,如同闪亮的北斗,一瞬间让他想起勺柄东指时浸润天下的春光。
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开怀,这样的时日,若是能长长久久,纵使永远在长安,他也心甘情愿了。
只可惜,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天边亮起第一道曙光之时,黄尘古道上马蹄阵阵。
披星戴月的信使飞奔入城,一路疾驰到未央宫前,不知踏碎了几家清梦。
成襄远闻讯,将信使急召入宫。
寒风从殿门席卷而入,殿中的信使嗓音发颤:“武都郡急报——胡酋屈脱末率数万甲骑,已过五丈原!”
成襄远惊得从座中站起,顿时眼前一黑。徐望朝将信函呈上,成襄远拆开看时,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屈脱末……屈脱末……”他想起那个只在纸上听闻的名字,惊怒道,“他好大的胆!”
叱卢密手下只有三千人马,即使再加上沈星桥和元破寒所部,对上屈脱末铁骑,也众寡悬殊,胜负难料。
从五丈原到长安城,不足三百里,骑兵转日就能到。
诸将都吃惊不小,纷纷劝成襄远调四方守军来援。成襄远依言发令,又号令全城戒严,整装御敌。
初雪猝不及防地降临在纷乱的城中,鹅毛般充斥了整个天地,苍茫凄迷,寒意彻骨。长安城被皑皑白雪覆盖,走动的人群又将白雪践踏成泥。
低垂的浓云久久不散,雪霁之时露出日头模糊的光影,泪珠般缓缓从天际滑落。
屈脱末率军沿渭水东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逼长安城。斥候探得魏军据守咸阳桥,他这才急急止住了脚步,屯兵于渭北咸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