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20)
她放下药盒,俯身又探了探周缨馨的额头:“可还有哪处不适?”
周缨馨咳嗽得厉害,担忧传染给她,于是将被子扯上来掩住口鼻,声音闷沉沙哑:“咳得胸骨疼,头也疼。”
房间里咳嗽声不止,眼看着周缨馨这般状况,某个念头在兰昀蓁脑海中一闪骤过。
她当即起身:“缨馨或许是被传染了,我去医务室看看。”
那对母子,尤其是那孩子。
贺聿钦看她:“你这样去容易着凉,先换套干爽衣物为好。”
“没淋湿多少。”兰昀蓁摇头,“而且,这件事很要紧。”
贺聿钦不再多劝,拿上薄外套,与她一同走。
……
“让一让,不要堵在这里。”医务室里,护士端着药盘,伸臂挤出一条道来。医疗中心内里出外进,纷纷拥拥。
兰昀蓁被推搡着往里走近,扫视一圈,病房里的床位悉数被占满。她向上次那间诊室寻去,却只看见身穿白大褂的船医。
“不在这里?”贺聿钦站在她身后。
他知道她所想为何,也知她是来看什么的。
兰昀蓁回头看他一眼,静默地摇头。
贺聿钦低首瞅见她眉头细细拧着,似乎想得很深。
兰昀蓁抬眸又瞧了眼那间诊室,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却无一张熟悉的脸孔。
难不成……
“船医!来个船医!”门口一阵扰攘,纷纷扰扰地闯进来几个船员——兰昀蓁看了过去,却定了少顷。
贺聿钦也瞧见了。门口那处,高声找寻船医的那人正是船大副,而他身后,那天在诊室里的女人抱着个病怏怏的孩子,步履紧跟上,面容焦急。
护士仓促地腾出来一张床位,孩子被抱去病床上,门口处,那日的老中医算是被船员架过来的,匆遽带到病床跟前诊病。
“前些日子感觉这病都要好了,今日不知怎的,一下子又呕又吐,额头还烧得滚烫。”女人守在病床边,摸摸孩子的额头,神色是又急又心疼。
老中医一番望闻问切,凝神把脉许久,花白的山羊胡子颤了一颤,抿着的唇翕张:“大病初愈,体质差些是应当的。前些日子还放晴,今日却突然转凉,且还有雨,风与寒相合,寒气侵了还未好全的躯体,自然就易感风寒了。”
“那依您瞧,大夫,这又该如何治才好?”女人握着孩子的手,坐在一旁问。
“好办。以水煎服麻黄汤,去药房抓药,要麻黄去节,六两桂枝,去皮;再加二两杏仁,去皮尖;二两甘草……”
老中医正凝思提笔,于医案上一一列出药材,病房口忽地闯进二人,引屋内的人皆投以视线。
“又是你……”那老中医不抬头地盯着她,眼珠往上,露出大片下眼白,嗓音沉沉。
兰昀蓁踏入门槛,一门心思直往病床而去。
有船员伸手欲阻拦,却被她身后的贺聿钦挡下。
他今日身穿的仍是军服搭配,身姿挺拔,眉宇间有凛然气,那股子森冷,让人由心底敬而远之三千里,不敢再冒犯上前一步。船员心里犯怵,只看向大副。
船大副眼看着兰昀蓁私自检查起病人,心中冒火,却也因知晓贺聿钦的身份,不敢说重话得罪了他:“贺少将军,这位小姐这样做,是着实不妥啊。”
“不过是多一位医生诊病,未见得有不妥之处。”贺聿钦声音平淡,转过身,他朝那女人颔首致意。
后者迅速认出他来:“贺二少爷。”女人又瞧了眼兰昀蓁。
贺聿钦对她道:“这位是云小姐,耶鲁大学毕业的医学硕士。中西医并诊,想必令郎的康健会更有保障。”
此话一出口,船大副便再杜口无言了。既是贺家少将军担保了的人物,谁又敢有疑?
“贺二少爷介绍的人,自然是顶好的。”女人点了点头,对兰昀蓁温和地颔首,“如此,便有劳这位医生小姐替我儿子看看。”
兰昀蓁打开自己带过来的诊疗箱,取出听诊器,掀开孩子的衣服,将听头贴在他胸口上:“上船以来的这些日子,小孩子有去哪些地方走动?”
女人愣了下,思索答到:“头几天他病得厉害,就待在房里哪也没去……也就是这两日情况转好,便带他到船上转了转。去过的地方有三层的西餐厅、图书馆、舞厅……”
“这些时日可有发烧、呕吐或是咳嗽的船员乘客来看病?”兰昀蓁摘下听诊器,抬头,视线指向船医。
船医是内行人,大概猜出她的想法,却碍着大副与老中医在场,只好推搪:“你说的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病状,一般来医疗中心的人看的也都是这些。”
“我记得,今晨你们接收的从图书馆梯上摔下来的那位乘客不正是因发烧呕吐,才至于摔下高梯,砸伤旁人?”贺聿钦单手抄兜,立于一旁,面色云淡风轻,像是一位中立陈述事实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