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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205)

作者: 西飞陇山去 阅读记录

“……下贱东西。”

她对着那缺了东西的死人脸,恨恨骂了一声。

余霜递帕子给她擦手,又低头专心给金错刀上油,接了两句。

“唉,大楚有万国来朝,本来任是什么人也不下贱的。”

“唯有做了下贱的事,才成了下贱的东西。”

该说不愧是宫中待过的,只两句话,就把这位杨姓侠客的言行都扭成了光风霁月替天行道。

“我拿回去,呈给陛下?要不要包一包?”

这人是鞑子。

此处却是近京城的地方——并非说大楚不许外人入境;

而是此人已鬼鬼祟祟行动多天,经柳矜云的势力齐心留意探查过;

证据确凿,应当是在与某些人私联;

杨琼这才设计埋伏,将人截杀,以期取得消息。

正要大战,却有人通敌,这件事若查明白了,九族十族怕是不够杀的。

但翻过一圈,对方事情做得小心,没有留痕迹;

她们却都有猜想……

“不必,他什么性子我清楚,自不会怕这个。”

好歹身上也带一半杨家血脉,姜孚向来也是个天生无惧的性子,只是装的温吞。

再者,连这都怕,还怎么做帝王?

杨琼哼着小调。

她心里有点儿挂念家人,不过也就一点儿,不多;

——已死之人才自由。

她自由的很,无拘无束,一时半刻不想回去,怕有缺心眼的走漏风声。

如今她闯荡江湖,来去都从心;

做这些事也是为侠为国,不受人支使,心中自是无限畅快。

若是那个人,应当也会这么做……

她收好东西,起身,在新草上蹭蹭血污的鞋底;

手上还是黏糊糊脏兮兮的,她懒得再擦,就想着回去的路上哪里有溪水。

善后之事也不要她处理,宫里的暗卫才要操心呢。

哼,大侠。

侠之大者,就该如此;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她看着身后替她捧刀,好像抱着什么宝物似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满眼仰慕;

就像她当初看康雪一般。

她就心情更好,先起了话茬:

“我哥哥的头两个儿子,景儿清儿;”

“一个名叫’驻景‘,一个叫做’荣清‘。”

“一个’景‘字,一个’荣‘字,都是前朝末代皇亲用过的封号,照说不怎么吉利,不该这么放在一块儿。”

“你可好奇,他们为何如此?”

余霜略作思考便答:

“臣听过些外人的说法。”

先太后虽不许她称太后了,却不阻拦她自称“臣”;

说是有权力是好事,多提提也无妨。

“这两个字,代表那两个人,我朝本该不喜欢的。”

“可是本来又是很中听的字:”

“’景‘是太阳,不能缺了太阳;’宁‘又是安宁之意……若这也要避讳,那天下迟早都没了字用了!”

“因此侯爷为他人着想,自己先犯了这个禁,以示前朝苟延残喘之辈也不过尔尔;”

“有他用过,后来人也都能不受拘束了。”

“虽怪,却是为天下人解禁。”

杨琼笑了一声,有点轻蔑的意思:

“果然人富贵了,谁都替他编好话。”

“你们也是看得起他,他哪里有那么多玲珑心思——”

“不过是为了彰显个纪念:”

“景隆、荣宁二人都是他所杀。”

“驻景”,谓之令太阳停驻空中,背出常律,止住其运转生机;

“荣清”,实为“清荣”,谓之清除余孽,为圣人分忧。

听起来那样英武、那样清冽的名字;

实则也不过是忠瑞侯偷偷纪念自己功业的勋章罢了。

余霜蹙起眉:

“……那大公子二公子可愿意么?”

儿女本不是来给双亲做奴婢、做功碑的;

这名字有危险,真不知得了的人如何想……

杨琼摆摆手:

“不是玩弄他们俩,只是我家向来取个有趣的旧例:”

“每代总要选那么两个小辈——往往是前两个,作父辈事业的记载。”

“那,侯爷的……”

杨国舅名戎生,人人都赞英武霸气,天生是要做将军的。

杨琼回忆了一下自己那个文化有限,却还总在坚持不懈附庸风雅,烧香拜佛也想看子孙里出个读书人的爹;

她像是有些不忍,眉心挑了挑,犹豫了一瞬,还是无奈道:

“’戎马一生‘。”

唉,至少这两辈人下来,还是有进步的吧。

……

杨驻景听见外面起风,就能想见那些遮天蔽日,昏黄无际的飞沙。

幸好他现在坐在帐子里,很是安稳。

他爹把杨家的辉煌往事又掰开来,细细讲了一遍完整版,多了许多过去不曾听过的光彩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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