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139)
可丛不芜下山,他变成南归的雁。
死鹊桥竹林中,他取来朽木碎石,又取一缕生魂,变成哑巴斐禁。
丛不芜当真恨死他了。
礼晃又想,如今万事悬而未决,还是等他下山,再去找丛不芜吧。
熟料无巧不成书,丛不芜也在蓬莱境中。
眼见丛不芜逐渐恢复妖力,礼晃大喜过望。
他急不可待地进入蓬莱境,特意变作了门弗隐。
他曾无数次告诉过丛不芜,昔日汴山生乱,项运阖给他捏了一个崭新的身份——避世不出的天才门弗隐。
不知丛不芜有没有想起来他。
可他又搞砸了。
丛不芜不仅又要杀他,还说让他放过她。
礼晃不想再听了。
可丛不芜当真不再理睬他后,他又觉得让丛不芜骂一骂也好。
他一边情难自禁地黏在丛不芜身边,一边准备下山事宜。
其实他在赌。
如果他赢了,作为凡人被驱逐出灵山,世间再无江山君礼晃。
如果他输了,魂飞魄散,身死道消,死无葬身之地,世间同样再无江山君礼晃。
礼晃决意放弃一切,只为长久陪伴在丛不芜身旁。
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视之为救命稻草,不肯错失分毫。
丛不芜顺利下山,他不能得陇望蜀。
这点忐忑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倘若他不是项运阖的孩子,便不可能成为那八十一位待选的天骄之一,灵山自然也不会认其为主。
所以,礼晃必须剔骨还母。
项运阖对他问心有愧,他又何尝不觉亏欠?
礼晃得到春山剑的那一日,灵山上下,许多认都在为他感到高兴。
这些人里,却并不包括他的父亲与母亲。
因为他们悉心栽培的礼岂成了一枚废棋。
礼晃只能宵衣旰食,苦心经营,做一个让人无可指摘的江山君。
养恩大于天,礼非节与项运阖将他抚养长大,礼晃感激不尽。
让一切重回原点吧,就像他没有来过那般。
礼非节与礼岂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直到天罚降临前,项运阖都没听到风声。
剔骨后,礼晃尚有生机。
他仿佛察觉到不到筋脉尽断的疼痛,不断盘算着该如何去见丛不芜。
见到她该说什么话才好?
要不要再变成另外一种模样呢?
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呢?
“我是真心爱你”,还是“那般负你,绝非我本心”?
礼晃如是想着,自己都嗤之以鼻。
丛不芜肯定会先打他一巴掌,然后又要杀他……
所有人都要骂他负心汉,不会有人会信他的鬼话。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可以继续等待。
等待丛不芜回心转意,等待丛不芜再次看见他一片真心。
他既默默等过七百余天,也能再等七百余年。
毕竟他还活着……
天罚便是在此时破空斩下,灵台内清白一片,礼晃想:他许是活不下来了。
礼晃神识中最后的画面是在东湖溪水边,丛不芜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名字。
彼时烟雨朦胧,春色正浓。
礼晃此生唯一的遗憾,是没向丛不芜剖白心迹。
丛不芜要恨他一辈子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山穷水尽,只余柳暗并无花明。
如此人间,如此劫。
第48章 重逢故里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人间。……
世间出现第一座东湖庙时,牧童已白了头。
他的后辈将那头不死的青牛牵至山涧,举家南迁。
明有河与那几只粉蝶早已离开多年,去游戏人间。
丛不芜闲来无事,便与那头青牛走走停停,涉川过海,看山上红霞,看大漠孤烟。
她本无意卷入波澜,奈何总会遇到奇人奇事,被迫与妖魔鬼怪斗个底儿朝天。
直到最后一枚铜钱消失不见。
云霞蔽日,飞鹤冲天,飞升只在一念间。
丛不芜只觉周身一轻,杂念涤尽。
她总算了悟,为何师父总是不在仙山。
原来成仙也不会飞升到何处去,若想出尘来,必先入世
去。
所谓仙山云海,不过一粟藏在人世间。
丛不芜斜骑青牛,追溯着尘封的记忆,去往海上仙山。
一路上又是难免滞留于某城某处,匡扶正义。
暮色沉沉,紫霭迷蒙。
一弯长河清如玉带,石桥斑驳,是风雨凿刻。
丛不芜看见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匾上四字,是为:东湖娘娘。
她蓦然回首,看见石桥另一端的巍峨城池,问鹊城……
往事如云烟过眼,丛不芜心中百感交集。
庙门前人来人往,小贩卖力吆喝。
丛不芜未被摊上的糖人吸引目睛,反而看着摊边的一沓黄纸,觉得十分新奇:“小哥儿,此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