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出书版）(5)

「你拿了什么？」

节一脸正经的问道，小授缩着肩膀，想要守住紧握在手里的手帕，紧紧拽在自己怀里。她紧闭着双眼。这是孩子怕被打骂的脸。小授服侍的花魁浮云，不管是容貌还是内在都兼容谦恭与美丽，是一位动人的女性。她绝对不是一个会对秃出手的人。然而对酒楼里的孩子来说，被大人打骂也许早就见怪不怪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采取这种姿势。节也还记得这个反射动作。

「我不会拿走的。」

他松开眉头露出苦笑，用手轻轻拍了小授的头。

节只是很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拿了什么给秃。如果他不这么做，就好像被人从后面扯住头发似的，他想要挥去胸口这种烦燥的感觉。

「……真的吗？」

小授往上盯着他，嘴里确认着，畏畏颤颤的将放在胸口有如花苞似的双手，伸到节的眼前，爱惜有加的张开。手帕也一起像开花似的，轻飘飘的摊在手心。

里面是一个七彩透亮的可爱瓶子。

当节把它拎起来的时候，一股略带怨恨的视线追着小瓶子的去向。

将小瓶子凑近右眼，表面连指纹的痕迹都没有，非常光滑。上下摇动小瓶子，高级的各色金平糖发出沙沙的微弱声响。

「……这是浮云小姐喜欢的东西呢……」

听到节的呢喃，小授睁大眼睛扑过来。

「这是我的！」

小授硬抢回小瓶子，手帕从她的手中袅袅飘落。

「啊！」

节不自觉吐出细碎的声音，在白色轨道飘落到脚边之前，迅速伸出手。

他听到一句不安的问话。

「……你会告诉花魁吗？」

「笨蛋！」节随着叱责抬头，以严厉的脸孔面对小授。「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自己说吧。身边的秃收了客人的礼物，花魁却不知道，没有向客人道谢。你会害花魁蒙羞的喔！」

面对节的训斥，小授似乎一脸后悔，嘴唇抿成一直线。看她没有回嘴的样子，应该是理解了吧。但是她并没有率直的点头说知道了，看来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你可以穿着上好的和服，每天不必担心饿肚子，这是拜谁之赐呢？是谁出的钱呢？」

「……是花魁。」

虽然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小授还是回答了。

「可不能瞒着花魁哦。」

节缓和表情，对年幼的少女讲道理。

「小授拿到的东西，花魁不会抢走吧？她可是你的好姐姐啊。」

这次小小的头终于点了点，接着露出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双手扭来扭去。

「……那个客人……」小授看着自己的手，慢慢说道。「……是个大好人呢。」

「为什么这么想呢？」

当节问她有什么根据时，小授答不上话。看来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因为他送你金平糖吗？」

节笑着寻她开心，小授反抗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是太好人！」

正想叫她看场合的时候，小授有如脱兔一般跑出走廊。

振袖有如蝴蝶的翅膀，在空中摆动。

「……也许是吧。」

那跑开来的小小背影终究听不到，他还是轻声表示同意。

即使从她远离的背影也看得出来，小授宝贝的握紧装着金平糖的小瓶子。

……可是小授啊，那男人对你这么做并不是温柔……

不可以相信给自己钱或东西的人所想的事情全都是善意喔。

如果想在这满是色情与欲望的卑微世界生活的话，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手上被小授弄掉的纯白手帕，节仔细的折好。

送给秃的时候用来包裹小瓶子的白色贴心，节悄悄的将它收进怀里。

凌晨二点时分，巡逻二楼的人走在渺无人烟的走廊敲着梆子。

这是酒楼即将关上大门，也就是打烊时刻的通知。

节走在二楼的内廊，一边忍着呵欠。

从某处隐约传来床笫之间的喘息，早在年幼的时候他就已经听惯了。听到这种毫不保留的声音，居然会觉得很高兴，寻欢客这些男人还真是无聊。在心里嘲弄一番之后，脑海中浮现的是今天在交接宴会厅和小授说话的那个客人。光是今晚一个晚上，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想到他了。不管做什么，那男子都会屡次蓦然浮现在节的脑海。

到近江楼登楼的寻欢客当中，节只喜欢过一个客人。当那个客人初会时，节才刚成为秃，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是在走廊错身的时候。对方问节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见节默不作答，对方便叫住走在前面的纱桩，对她谆谆告诫。

事后节当然被纱妆揍得更惨，即便如此，对于当时没有被当人看待的节来说，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是最快乐的一件事。第二次见面时，节甚至还主动接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