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出书版）(6)

他是唯一一个让节感受到不求回报的温柔的人。

对方已经是好几个月都没来登楼的客人了，现在这么怀念他，一定是那个男人造成的影响吧。

东和柾臣。

拥有东和财团公子与企业家的头衔，管理妓女的鸨母可是到处忠告酒楼里的人，千万不可以怠慢了。

明明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真是不可思议。

胸口的悸动还是停不下来。

「喔喔，真好，你下班啦？」

即将离开面向中庭的走廊时，正在给灯笼添油的和志出声叫住他。每次见面的时候，和志的表情总是很清爽。节可以想见他离开这里一定会大受女性欢迎，然而妓楼的男人们只能白白糟蹋这样的天赋。

「你今天值夜班吗？」节一边打呵欠一边问着。

今天节从早上十点还没开店就开始工作，所以只要工作到打烊为止。

「是啊。」

和志眯着眼睛，扯了扯嘴角。

「而且明天早上开店之前不是还要集合吗？等到结束我才能睡耶。」

「真可怜耶。」

「被一个打呵欠的人这样讲，那倒也是啦。」

与皱眉苦笑的和志话别，节离开内廊。

妓女们的房间都在二楼，而节这些男人们的卧室在一楼。

节的右手边就是中庭，他朝着楼梯前进。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靠在前方栏杆上欣赏中庭的人影。

穿着浴衣的身形，以懒洋洋的风情，一个人吹着晚风。

节轻启唇瓣，把手放在前衿的交合处。他想起放在里面的东西。

……得还他才行……

为什么会有这么规矩的想法呢？

「睡不着吗？」

等他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出声叫住对方。

男子转过头。

他就是今天晚上老是浮现自己的脑里，一直不肯离开，长相帅气的初会客人──东和柾臣。

他看着节，在极短的瞬间，以不知在哪里见过的回忆眼神盯着节，但是他立刻恢复成温和的社交表情。

「晚安。」

柾臣优雅的打了声招呼。那是在交接宴会厅与小授交谈时的声音，节感到一股仿佛开始朗读童话般的非现实感。

节慢慢行个礼。当他用同样缓慢的速度抬头时，在月光下的柾臣还是一样望着他。那种清澈的气氛让节感到自己的卑劣，无法直视对方。

早知道等走近一点再叫住他就好了。

节难为情的敛着视线往柾臣身边走去时，有点后悔的想着。

只不过要还一条手帕，为什么要这么战战兢兢呢？虽然在心底取笑自己不同与以往的逞强，但是肩膀还是绷得很紧，行为反倒越来越拘谨了起来。

柾臣似乎一直等着他，节面对着他停下脚步，将指尖插进前衿的接缝。几乎在同一个时刻，柾臣向他开口。

「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我不懂这里的规矩，真不知如何是好。」

「……咦？」

长长的睫毛划过空气。

节近乎冒失的抬起视线，柾臣露出有点脆弱的笑容，慢慢将脸转到中庭。

他那看来很柔软的头发，随着晚风飘动。也许是刘海盖在眼睛上，脸上看起来似乎有点阴影。

「原来花魁……是不会开口跟我说话的啊。」

节立刻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凝视着男人悄声自语的侧脸。

该不会是想要捉弄他吧？

悄悄浮现于脑海的疑虑，并没有膨胀成猜疑心，反而立刻消散了。

他的手按着前衿，压着已经错失交还机会的手帕。

他觉得对方并不是以捉弄他人为乐的人。

「……我想初会，就是那么回事的。」

节小声低喃着告诉他。

柾臣歪着头看着节。

「在第一次见面的客人之前，花魁并不会开口。不管是说话、喝酒还是抽烟。」

「那么……」

似乎是不自觉的脱口说出自己担心的事。柾臣屏气，停止说话，瞬间又露出已经整理好心情的稳重表情，再次客气的向节问话。

「那么也就是说她总有一天会开口，是这样的意思吗？」

节无言的盯着向自己确认的柾臣。

柾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节沉默的态度，觉得很丢脸的吐了一口气苦笑。

「唉，对不起。把你叫住了。」

「……不会。」

节轻轻摇摇头。

虽然对方暗示着自己已经可以离开了，但是他却无法离开。

──不对……

节还在当秃的时候，对他很友善的客人，跟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像，却又截然不同。

那个客人非常了解游廓，因此才会对节亲切，是很懂得宴会厅游戏的人，也就是可以称为玩家的寻欢客。

可是柾臣连初会的老规矩都不懂，根本就是个外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