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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娘(60)+番外

雷声轰鸣,教养姑姑说:“这女子疯了!”

“我是疯了!”陶乘歌忽然大笑,她脸颊上贴着发丝,分不清是泪多还是雨多。她狠狠扯下那件绫罗,还给南宫青:“我陶乘歌来这世上,偏要出那扇门!如若叫我一生一世都只能待在这后院内宅,那你们还是趁早杀了我吧!”

雨下大,她们相距咫尺,一双眼对着一双眼,都清晰地倒映着彼此。

“我看得见你,”陶乘歌流下泪,“青娘,我看得见你的画。你画吧,画过他们,画过道理,也画过规矩——”

家丁扯开陶乘歌,雨在她们之间轰然隔出细密珠帘。南宫青抓她:“乘歌!”

教养姑姑和婆子们拽着南宫青,陶乘歌被摁在地上,她拍地,做击鼓状,在暴雨中铮铮作响:“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1]!这容不得女人的世道,什么功名利禄,我不稀罕了!”

雷鸣电闪,她被拖离,仍然大声笑道:“那些圣贤书不读也罢,满纸规劝陈词,尽管教我做女人。去你爹的狗老天!还我归山林,从此做个目不识丁的狂歌野女,我再也不要听这些规训了!”

南宫青喊:“乘歌!”

陶乘歌说:“天生你南宫青就该是个丹青手,我等着,等着你名满天下,等着你无人不晓!青娘——”

门大开,她纵情高声:“我出门去了!”

哐当。

门紧合,雨流不尽,帘一层一层地垂下来。绫罗披还,金钏箍腕,从此道路两条,她们各朝一边。

第33章 狂放女

陶乘歌出了府,南宫青的贴身婢女就换作了罗姐儿。罗姐儿葱苗似的身形,办事周到,手脚勤快,每次南宫青一盏茶还没吃完,她就已经备好了揩手用的热巾帕。

乘歌呢。南宫青问罗姐儿。

罗姐儿给南宫青梳发髻,铜镜里,她的面容模糊:“乘歌归家去了。小姐放宽心,夫人老爷都是念旧的慈心肠,不会薄待她的。”

南宫青对镜沉默,发髻很快梳好了,紧得她想掉眼泪。罗姐儿牵着她出门,送她到教养姑姑的德训堂学规矩。

教养姑姑令道:“走。”

南宫青就走,她昂首阔步,惹得堂内的丫鬟婆子都掩着嘴偷偷笑。

教养姑姑眉尖紧蹙,又说:“坐。”

南宫青就坐,大马金刀,这下大伙儿都忍不住了,訇然笑作一团。

教养姑姑道:“小姐,你要与姑姑置气,有一万种法子,可你偏要把自己作弄成个哥儿的模样,那只会让别人都笑话你。”

南宫青说:“我走得稳坐得直,又不是流氓痞子,有什么可笑话的。”

教养姑姑不理她,只让她重走。她走一百步,又走一千步,这不对,那不行,好像她落地后的动作全有罪!

要提气,要紧腹,步子不能迈太大,身子不能晃太多。笑,小姐,笑是微笑,要羞怯,要含蓄。不对!小姐,说话是柔声,要和煦,要谦逊。

姿态顺从了,脸还要修容,手得是柔荑,脚须是莲足。小姐,穿上衣要身若拂柳,款摆婀娜,脱下衣要肤如脂玉,素面芙蓉。

“我有痣呀,”南宫青举起手,扒着自己肩膀看,“我还有毛——”

教养姑姑毫不留情,用细条抽她乱摸的手:“只要肤色白嫩,身体丰润,什么痣在小姐身上都是为你增添风采的。至于毛,交由丫鬟定时修剃,切记,务必要让自己瞧起来……”

“像个瓷娃娃!”南宫青大声,“那为什么还不准我吃饭?”

“因为你的腿太粗,腰也太宽。”教养姑姑皱着眉端详她,“眉好粗野,不够柔美,要修一修。肤色么,小姐,你前些日子跑野了,晒得太黑,也得好好养一养。”

南宫青不服,教养姑姑退开两步,继续说:“小姐,你这会儿心里定然在想,倘若你是个有本事的丹青手,就没人在乎你这些了是不是?你要真这么想,那你可真是个傻姑娘,你听着,就算你是咱们大显最厉害的丹青手,世人还是会以貌来论你。”

“我不信,”南宫青袒露着身体,“任须公大腹便便不修边幅,在开乐堂作画的时候虱子满头,还有代无守,出门只穿破衣烂衫,大伙儿都夸他们有狂士风采。”

“小姐,你想像个男人一样做丹青手,那也得思量世人愿不愿意像对男人一样对你。”教养姑姑目光怜悯,又端起她的姿态,“好了,罗姐儿,来给小姐穿衣。”

“可是姑姑,”南宫青捞起头发,胡乱甩了甩,眼神狡黠,“纵使你把我变成了瓷娃娃,我还会放屁啊。”

浴堂内顿时亮起个不雅的响炮,丫鬟们“哎呀”一声,齐齐掩住口鼻憋笑。教养姑姑几欲晕倒,她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细条:“你、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丫头!粗鄙!这是何等的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