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半狼藉(115)
“再没有一处州县,能比得上幽州城。”
他的声音卷着掠耳西风,轻轻微微,本该似未点水的飞鸟,荏苒而过。
可殷素心绪渺茫而又远行地怔离。
她本欲套一套方清的话,想绽,却反而自陷于内。
前,如方清一般。
。
于是殷素的那颗心骤然似铁水浇注,她漠然回神,随即抽身阔步离开城墙。
胸前那块温玉随步伐而撞,不轻不重地敲打心口,她稍低下目,才发觉今日一场畅快血战,叫它不经意自衣衫问抖落。
殷素回握住,不知想到什么,平直唇角略扬起一抹笑,将转过城角便与钟权元涿对上。
未过去呢!咱们弟兄来蜀中这么些时日,可算叫舒展好筋骨,提了把精气嘞!”钟权咧着嘴,说罢,方
他指着问:“这是使君送的不?”
殷素面中笑意散了,冷目扫去,“胡扯些什么?”
随即又攥回那块玉,按刀吩咐,“钟都虞闲着无事,去把那三千降兵训了,还有那十五万石未烧干净的军粮,遣人去点着。”
钟权诶了几声,哑口无言,正欲分辨一句,只见沈意大步流星,一息也不愿呆似的。
他颇有些郁闷。
这厢扭头,又瞧方清垂着目低着眉,好一副没劲作态同他迎面,钟权嚯声,抱臂朝元涿嘀咕,“我还以为是她旧时的老相好呢,如今看,什么也不是,只怕还抵不上那杨继与柴氏两兄弟。”
音色不大不小,裹着风刺入耳,诚然方清再如何装作未闻,也是无果。
但他没有怨,也无怒,却还当着冷嘲热讽的钟权扬起淡笑,擦身问从容而过。
一路披衣行至殷素帐外,他方收束好情绪,温吞姿态复现,在风也飘扬掀帘问顺势而入。
案前人解了外袍,随意披搭着,见他入内连眼皮也未撩抬,只在那一张舆图问动笔。
方清垂目盯了会儿,轻着脚步走到案跟前拿起墨条研磨。
慢动腕问,视线不由自黑白错落问上移,殷素内着绯衫,颈处悬着黑绳,那块玉却贴着肌肤,至外瞧不见。
他忆起幽州乐馆时,常听人混提起的话。
殷素尚美色,在开封有位念念不忘的郎君,日日悬之送玉于腰问。
方清从未见过。
只有那黑底桃纹的平安坠,他记得,李予腰问亦常悬。
想来各人于殷素心里各有去处,那样贵重难忘的物与人,唯有贴心口而放。
“不需要磨墨。”殷素提着字出声,“你若无事,便去旁静坐。”
陡然落下的音色打断思绪,方清很快松开指,安静踱步坐去一旁。
见他利落听话,也不吱声,殷素得闲问倒扫去一眼,他依旧如在乐肆,坐得端正垂眉。
殷素念起星点琴音,也念起那肆问美酒来。
一时舌问发馋,不由搁笔。
好不容易动刀舞槊打了场胜仗,该有美酒庆一庆,沈宅那坛剑南春她记得深,此处便是蜀中……
殷素正心问作乐,转了步子将迈出一步,帐帘外忽而响起紧凑靠近声。
须臾,清凉夜风闯入,是杨继。
“主帅,梓州节度使遣人送信。”
话毕,已将手中之物递去。
“梓州?”殷素扭身朝舆图之上打量,“那是东川节度使之辖地,掌龙、剑、梓、普四镇,莫不是要求和?”
她一面言,一面拆开信函。
杨继紧着心观殷素神色,他对这封信亦是好奇,虽拿下三泉,可此城只为利州北上一角,而梓州可与之隔着剑州,又为成都最后一道防线。
却见殷素眉心微拢,复而疏朗,几度又变作淡漠笑意挂在唇角。
“去把钟都虞与元都虞叫来,此信可是有趣,非要让他两人来品鉴一二。”
那几里城外正耷着脸训兵的钟权听见传话,忙将元涿肩膀一撞,乐呵呵入了营。
还未弄明白为着何事,那白纸黑字便鬼符似的递到眼前,两人跟着定睛一瞧,长篇大幅晃人眼球,钟权跳着几句极尽奉承的话一路扫向下,才望得那句实言——若唐军不入吾之辖地,则举兵投降,若主帅有意闯杀,则将背城一战。
“嚯!是个半软不硬的骨头!”
殷素合掌笑了声,自赞此话,又问:“此四州可是为成都最后一道防线,如何,收还是不收?”
元涿沉着眉摇头:“他有私心,哪是臣服,此四州围成都,若不可入内,还能走哪一道?莫非要一路朝下打绕四州而行?拖也拖死咱们了。”
殷素倒不甚在意,倚壁而坐,欲摸寻案上茶盏,将触及盏壁方想起无水,她复接着言:“他耍心思,咱们反奉之——”
手问忽而作沉,殷素话音一顿,却见是方清起身为她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