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464)
他说的是徐圭言,目光却依然落在李起年身上,接着说:“你能有这样一位好老师,是你的福分。她能看清楚局势,想得透,断得准,这等人,难得。”
李起年却没能笑出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已的手指,又看向徐圭言,眼神复杂。徐圭言也看着他,目光温和,却没有多言。
她知道,李文韬的这番话,不仅是夸她,更多的是一记温柔而阴狠的挑拨——试图将李起年从她身边分裂出去。
想必,是之前李起年独自去找李文韬的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让他误以为他们师徒之间已有裂痕。
于是他故技重施,言语之间暗中撬动,试图让这位少年王爷产生“我靠自已也行”的错觉。
徐圭言却忽然笑了。她这一笑,不带防备,也不带攻击,而是那种“你到底还是太急了”的笑。
她缓缓开口,语气如风:“李相若是如此认为,未免小看了我与晋王殿下之间的情分。”
“我与殿下互通有无,他所知者,我皆知。我所担忧者,他也心中有数。至于局势如何,我们所掌握的情报,也未必比李相逊色。”
她顿了顿,将话锋悄然一转,冷静地将问题抛回去:“当然,李相若有更多的信息,也请不吝告知。比如——”
她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打在李文韬的眉间,“您知道圣上身体是否康健?是否真的闭门不出?又是否……还会复出?”
这一问,带着三分探查,七分质疑,投石问路,不见急迫,只等李文韬出牌。
李起年坐在两人之间,只觉得左右皆山,自已不过是中间一枚棋子。
他低着头,仿佛还沉浸在“圣上是否是敌人”这个问题里无法自拔,甚至不知自已该怀疑谁,又能信谁。
而李文韬面对徐圭言的反击,没有恼怒,反而笑得更深了。他抬手理了理袖口,语气意味深长:“圣上的身体,乃是朝廷最高机密,我这样的臣子,自然不得而知。”
这话一出,气氛微变。三人彼此心知肚明,接下去的话,已经没什么再谈的必要了。
李文韬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襟,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晋王殿下,徐长史。”
他拱手作礼,语气温和,神情却已隐现疏离。
李起年站起身来,连忙送他至门口。待人走远,他才折返回来,书房重归清静,只余两人相对。
徐圭言坐在窗边的榻上,目光投向窗外风动的竹影,淡淡开口:
“他不是诚心来合作的。”
李起年一怔,走回榻边坐下,迟疑地问:“你是说……李相?”
“嗯。”徐圭言点头,语气依旧淡然,但眼神十分笃定,“他之前能支持十四殿下,如今又转头来支持你,一君不可侍二主,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他出尔反尔。”
她转过头看向李起年,眼神清亮,却不带苛责,只是认真地想让他看清楚现实。
“其心不正。”她低声道,“你不能被这种话轻易打动。”
李起年沉默了一瞬,低下头,仿佛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心中所想,最终还是开口了:“其实……之前我就动过心思,想投靠李相。”
他抬起眼,望向徐圭言的目光带着坦白后的诚恳与几分羞愧,“你也告诉过我西平的事,我想他们的力量强大,若能依靠他们,或许能早日实现……”
“上位之志。”徐圭言替他补全,语气却没有太多波澜。
“对。”李起年点头,有些急切地辩解,“你也说过我资历浅、朝中无根基,那……是不是正需要李相这样的人物来扶持?”
“能量大是一回事。”徐圭言轻轻叹气,语气慢了下来,“可立储,从来不是谁力量大谁就能上的。圣上若忌惮,就能反噬你。李文韬之流,若是一心推你,恐怕你连登基的那一日都见不到。”
她顿了顿,看着李起年真挚的目光,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信他?”
李起年望着她的眼睛,声音低了些:“我不是完全信他,只是……当初你和六哥合作,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法上位?”
徐圭言沉默了一下,神色微变,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些许懊悔。良久,她低头,声音柔了下来:“我当时是为了获取西平更多的消息。他能拿到那些奏章,也能告诉我很多我们听不到的情报。”
“现在……西平不是敌人了。”李起年低声道,看着她的脸,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徐圭言没有立刻回应,良久,她缓缓开口:“如果你是想让我道歉,那我道歉。”她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坦率,“那时候我刚被刺杀,满身是伤,日日提心吊胆,身体上的箭射到了心中,自然是要寻一个最安全的合作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