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194)
崔十郎被他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绝震慑,深知劝解无用,只得重重一叹:“好!青杨兄保重!我这就去!”
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匆匆向后门方向奔去。
崔十郎的身影刚消失,许明月便端着茶碗走了过来,热气袅袅。“茶好了,你……”她话音未落。
穆青杨已强撑着拿起拐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寻常出门:“明月,我需出去一趟,办点事。”
“去哪?我陪你。”
“不用。”穆青杨伸手阻止她,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然后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低声,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安抚,“等我回来。”
许明月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如今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带她去?
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低低的、带着无尽担忧的嘱托:“……好。小心些。我留下来等你。”
穆青杨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走向府门外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那车夫,赫然便是刚才递信的小厮。
见穆青杨上车,车夫警惕扫视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当即扬鞭策马,朝着城外荒凉的郊野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碾过郊外崎岖不平的土路。
窗外景色飞逝,葱郁的山峦连绵起伏,在越来越浓重的日光中投下巨大而狰狞的阴影。
最终,马车在一座破败古庙前停下。
这里,正是当初穆青杨亲手杀了长岚的地方。
车夫带下穆青杨。破庙边站了约莫五六十个长公主府邸死士,经过这几日太子殿下的围剿,这恐怕已是仅剩的兵力了。
长公主一身素色布衣,站在悬崖边缘,背对着穆青杨,山风凛冽,吹拂着她的鬓发,猎猎作响,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的声音嘶哑而空洞,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就是这里……你就是在这里,把我的长岚,扔下去的……”
短短数日,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长公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显露出无法掩饰的老态与憔悴。
穆青杨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他恨她入骨,恨她构陷穆家满门。
然而此刻,看着悬崖边那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的背影,看着她因痛失爱女而流露出的、属于一个母亲的凄苦与绝望,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长公主,”他声音低沉,“你不该将长岚郡主宠溺得如此骄纵妄为。她事事效仿于您,以为权势可凌驾一切,以为世间万物皆可予取予求,这才……”
长公主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穆青杨,厉声打断:“怎么?女子就不能无所不能了?就只能像蝼蚁般任由你们男子摆布宰割?!我岚儿想要的,为何就不能得到?!”
穆青杨缓缓摇头:“我并非指你们是女子。我是说……我们都一样,包括长
岚,包括我自己,都没有真正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我、长岚……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所以啊!”长公主忽然发出一声笑,抬手随意地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既然都是棋子,究竟是像本宫这般肆意纵横、快意恩仇的好?还是像你父母那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为谨小慎微就能守住百年基业,最终却落得个满门流放、冤沉海底的下场好?”她眼中难得透露洞悉世事的冰冷,“圣上拿本宫当棋子,本宫又何尝不是拿他当棋子?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只可惜……本宫输了。”
穆青杨自小听闻,圣上和长公主一母同胞,关系甚好。
原来,他们早有猜忌,彼此忌惮和利用,才是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这至高无上皇权的本相。
就在这时,两名死士面无表情地将一个浑身是血、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推了出来。
正是铜鹿!他之前试图逃走,被长岚郡主的人抓住,打得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在长公主府邸的暗室里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听闻长公主失势了,还以为得救,没想到转眼间又落入魔爪。
这几日颠簸,他也断断续续听到了长公主的筹谋,此刻看到穆青杨竟真的为了他孤身前来,顿时激动得浑身发抖,眼中涌出热泪,声音嘶哑哽咽:“世子爷……”
“长公主,”穆青杨强迫自己忽略铜鹿的惨状,目光直视悬崖边的背影,“铜鹿只是个小厮,与长岚郡主之事毫无瓜葛。放了他吧,我人已在此。”
长公主目光只深不见底、云雾翻滚的悬崖:“本宫最后问你,你,是不是亲手把长岚从这里扔下去的?具体……是哪里?你不说,本宫就把这小厮,一寸寸剐了,再从这里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