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212)
他步履从容,没有半分停留,径直走到许明月对面的位置,姿态自然地掀袍落座,动作流畅得仿佛这偏殿是他日常用膳之所。
侍立一旁的宫女太监无声地垂首上前,迅速而轻巧地添上了一副碗筷,置于他面前。
许明月微怔地看着这一切,心头疑窦丛生。他来做什么?
容修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惊诧,或者说,他选择视而不见。他执起象牙箸,姿态优雅,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笋尖,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那是多年宫廷礼仪浸润出的习惯。直到那片笋尖被他完全咽下,他才抬起眼睑,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许明月的脸上。
“我来用膳。”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许明月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垂下眼睫,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碗筷偶尔触碰的轻微声响。
容修的目光扫过桌面,落在她面前那碟几乎未动的清炒菜心上。他极其自然地夹了一箸翠绿的菜心,越过矮几,稳稳地放入许明月面前的白玉小碟中。
“多用些。”
许明月抬头,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原本侍立在旁的宫人,竟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门之外,只留下两个模糊的身影垂首静立。
偌大的偏殿,清风从窗口吹拂进来满屋花香,此刻竟真真切切只有他们两人相对而坐。
容修抬头,望着许明月,很满意这份“独处”的安静。
之前,在太子府邸,他曾无数次隔着院墙或花窗,远远望见穆青杨与许明月相对而坐,就在那院子里,他们便是这样对坐着用膳。两人一院,亲近自然,宛如寻常夫妻。
容修向来是一个人用膳的……而如今他也可以这般同许明月用膳。
一来到她的宫殿,他便有种全身心的放松和自在。
那是种因可以彻底信任一个人才会有的松弛感。
“今晚,”容修放下汤匙,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许明月脸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宣告意味,“我也会留宿此处。”
许明月猛地抬眸,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抗拒:“为何?”
容修仿佛没看见她的惊诧和不愿,又夹了一箸菜,动作依旧优雅从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带你入宫,留宿此处顺理成章。”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怀了身子,放心,我不会碰你。”
许明月心中疑云更甚,那他为何要平白无故留宿,难道是要做戏,给其他人看?
她冷不丁想起今日皇后娘娘的话语:
“本宫差点被琴露那丫头的话带偏了心思,以为修儿他……身子骨真有什么不妥。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许琴露……嫁入东宫三年,至今未有身孕。她记得穆青杨曾说过,太子甚少踏足太子妃寝殿过夜。这情形,与她同穆青杨成婚后,那些情难自禁、耳鬓厮磨的夜晚,截然不同。
容修甚至需要借她的身孕来证明自己……
许明月不由得悄悄瞥了他一眼,心中终于也忍不住翻涌出疑惑:说不定……他是真的,身体有问题?
太子妃寝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从在国公府灵堂铩羽而归,被容修当众斥责、掌掴下跪的奇耻大辱,如同毒藤般缠绕在许琴露的心头。那日的每一幕,每一个旁观者或惊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
往日精心布置、极尽奢华的寝殿,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名贵的官窑花瓶碎裂在地,流光溢彩的琉璃屏风被狠狠推倒,精巧的玉器摆件更是无一幸免。
但这些羞辱还不是最让她愤怒难忍的!
她是太子妃!只要容修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母仪天下!到时候,她自有千百种手段震慑那日所有看过她笑话的人!
她无法释怀的是——许明月!
那个在她眼里卑微如尘埃、怯懦平庸、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卑贱庶女!
竟然……竟然跟容修有私情!还怀了他的种!
她许琴露,堂堂太傅嫡女,自小锦衣玉食,琴棋书画样样拔尖,容貌更是冠绝京城!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才坐上这太子妃之位!三年!整整三年!她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思,维持着最完美的仪态,却连他一个温和的眼神、一句软语都换不来!他待她,永远像对待一件冰冷的摆设,客气而疏离。
可许明月呢?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容修的垂青?凭什么能怀上他的孩子?凭什么能住进皇宫,还得到如此周全的照料?!
她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许明月……贱人!贱人!!”许琴露抓起手边仅存的一个沉重白玉镇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壁,玉屑四溅,发出刺耳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