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271)
太后看着容修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也被他这份可怕的镇定所印证。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然而更多是确认。
“圣上。”她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称谓,“你向来聪慧绝伦,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本宫素来是放心的。如今江山虽定,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何能让这种小事流传到本宫这里?”她顿了顿,提醒道,“你乃一国之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异心?”
容修抬眸,深邃的目光与太后那饱含深意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没有质问,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母子多年来同阵营无声的默契。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太后,深深一揖,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明了:
“母后金玉良言,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去吧。”
容修恭敬地退出太后寝殿。
这么多年了……从那个惊心动魄的秘密被他发现起,他就像行走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之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才坐稳了这龙椅,才让那秘密尘封至今,唯恐太后得知真相。
万万没想到……今日,太后竟然如此轻易选择站在了他这边!
容修站在冰冷的夜风中,任由那寒意穿透龙袍。
他心中清楚:与其说太后是选择站在他容修这边,不如说,她是选择站在了最稳固的权势这边。
可这权势之巅,不正是他亲手铸就的吗?不正是凭借他自己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骤然席卷全身——仿佛挣断了无形的枷锁,卸下了经年的重负——太后选择了他。
容修微微一笑,真是意外之喜,从这点来说,他甚至想谢谢许琴露如此“大胆”,竟然敢告诉太后。
踏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回到海棠苑。他步履轻快,玄色龙袍的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扬起,周身那股惯常的冷凝气息似乎被某种无形的愉悦冲淡了,连眉宇间都舒展了几分。
他略一抬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临窗而坐的许明月身上。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正垂首,专注地绣着一方小小的衣物,针脚细密而虔诚。那是为容越准备的。孩子如今快能爬动了,衣衫需更贴身柔软。
容修的目光胶着在那沉静的身影上。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引着银针穿梭,看着她沉溺于这方寸之间的专注与温柔,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她指尖那枚小小的绣花针上。
他记得穆青杨说过,太子府清心居那些平静的午后,许明月也曾这般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为他缝补衣衫,或是绣些香囊佩饰。那时穆青杨面上带着满足的神情,轻叹道:“这便是臣之所愿,岁月静好。”
此刻殿内烛火摇曳,容修望着正低头刺绣的许明月,忽然体会到了当年穆青杨所说的“静好”之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他心间涌动,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这份难得的宁谧。正因为许明月知晓他所有秘密,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开口。
许明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眸便见容修逆着光走来。夕阳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但那不同于往日的轻松气场,却让她微微一怔。
他今日……似乎心情极好?
近日许儒被告发之事,绝非偶然。那个势利的舅公当初突然造访农庄,想说陈婉兰给富商做妾,卖自己去当丫鬟。绝不会好心到专程来皇城为她伸冤,更不可能搜集到那么多证据,包括翠竹、赵嬷嬷……
能知晓内情、又能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全的,普天之下唯有容修。
然而许明月不敢确定,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她,还是出于自己的谋划。
她虽读书不多,但在太子府时,穆青杨不仅为她请过教书先生,更是亲自教导她许多道理。她也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含义。
许明月看向他:他立她为后,是否也只是为了制衡许琴露?时至如今,她已不相信他有纯粹的爱意或善意了。
容修吩咐宫人备膳时,唇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特意让人温了一壶酒——他平日极少饮酒,总觉得酒能让人失控,但今日却极想与许明月共饮几杯。
殿内烛光温暖,御膳房精心准备的菜肴摆满了紫檀木桌,竟透出几分家常的温馨。容修亲自为许明月布菜,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如今你是皇后了,后宫之中,生杀予夺皆由你心意。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辱你。”他说这话时,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共同掌控的未来。
许明月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却始终没有容修期待中的欢欣。她小口啜着他斟的酒,目光垂落在琉璃盏中荡漾的琥珀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