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51)
若非确认那轮廓与声音,她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原来他是威严的太子殿下,而不是那个深夜教她弹琴的九殿下。
是她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许儒连忙躬身引路:“殿下快请上座。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失职!她是府内一个粗使丫鬟,前几日染了风寒,烧得糊涂了,得了失心疯!冲撞殿下,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海涵!”
容修未再看被拖下去的许明月一眼,声音恢复了表面的平稳,掀开袍角坐了上去,只淡淡道:“无妨。许大人不必介怀。”
这只是个插曲。
场内来了不少宫内司仪,继续进行礼制。
为了打破僵局,许儒忙笑着开口:“殿下,今日乃佳期吉日,何不赏些雅乐?这位林先生,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女琴师,更是小女琴露的授业恩师。林先生琴艺冠绝京师,素有‘玉指流泉’之美誉,不如请她为殿下献奏一曲,以助雅兴?”
容修点了点头。
林先生得了允准,在厅中设好琴案,深吸一口气,纤指拨动琴弦。
一曲寓意美好的《凤求凰》流淌而出,技法纯熟,音色清越。
琴音终了,余韵尚存。
席间众人暗自松了口气。
容修扫了眼那仪态端庄的林先生身上,忽地想起什么——
“她不喜欢你?”
“嗯……我几个姐姐比我更出色,所以她喜欢几个姐姐。”
只扔给她一本乐谱让她学习,许明月只能在门外偷听。
容修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沉。
众人纷纷鼓掌之时,他只沉默着不说话。
鼓掌赞叹之声渐渐平静,众人一口气不敢出,场内落针可闻。
容修手中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林先生略显自矜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便是京城第一琴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林先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子。
满堂宾客噤若寒蝉。
容修无视周遭的惊惧,目光落在林先生面前那张古琴上:“我听闻《广陵散》,其韵高古,其意幽深,非大才不能驾驭。”他语气平淡,字字清晰,“先生既负此盛名,比如七日内,寻来《广陵散》弹奏。”
《广陵散》!曲谱早已失传千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先生嘴唇翕动,刚想辩解推脱,却猛地对上太子投来的目光。那眼神幽深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更没有丝毫余地。
林先生只能死死压下翻涌的恐惧和屈辱,在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
“……是。”林先生深深低下头去。
“找不到,便去了这‘女先生’之名,自取领罚。”容修的声音轻描淡写。
席间一片死寂,只觉太子此刻的威势,比方才雷霆震怒时更令人胆寒。
容修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摇摇欲坠的林先生。
一名奉茶的丫鬟无声穿梭进来,端起茶盏。
滚烫的茶水猛地泼溅出来,洇湿了他袖口一大片深红。
那名叫荷花的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殿下饶命!贵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
荷花?容修动作微顿,声音确实很像。
他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净丝帕,一下一下,仔细擦拭水渍,声音恢复平静:“无妨。小事而已,不必苛责。”
擦拭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借此平复着什么。他想起山洞里,许明月提起“荷花”和“旺财”时那带着深深惋惜的语气,仿佛他们是她友人似的。
许儒不知为何太子殿下对林先生和丫鬟反应如此不同,但这也是他第一回 见到向来清雅淡然的太子殿下露出如此威严森冷的一面,不愧是东宫太子,未来帝王,简直气势迫人。
他连忙挥手,“还不下去,”,又奉承道,“殿下仁厚爱民,体恤下人,实乃社稷之福!”
容修眼底已复归一片深潭般的沉寂,只静静地望向不知名的前方,仿佛方才的一切波澜都未曾发生。
婚事已定,容修起身回程。
护卫低声道:“殿下,轿撵已备妥。”
“恭送太子殿下。”许儒及众人躬身。
容修点头,走向门口停着的轿撵。
他抬手掀开轿帘一角,目光扫过庭院,有个站在马边的年轻马夫,脖子上挂着简陋的长命锁,他慢吞吞挪到荷花身侧,仿佛关心刚刚失手打翻茶水的她又不想表现得很在意。
旺财?想必就是他了。
许明月……还从未真正见过他们吧。
容修下意识地想牵动嘴角,一丝极淡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尚未成形,奇怪的失落感却骤然攫住了心口,沉甸甸地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