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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是一条公狗(25)

十分钟后,师弟某一手钱包一手手机,满脸委屈地出现在车窗前面。

师弟某打开后车门,看见林昭然,奇道:“荣誉大师姐?”

林茗问:“什么叫荣誉大师姐?”

裘道答:“就是挂个名,又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称谓。”他转头对坐进来的师弟说:“手机给我。”

“啊……”师弟某哀嚎:“道哥你太伤害我的感情了。”

裘道说:“给报销。”

师弟某惊喜道:“真的吗?!”正要去掏兜里的□□,裘道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大团结,说道:“我只喝了杯白水,不用找了。”

师弟某:……

林昭然左边土狗右边师弟,挤在中间不大舒服。裘道这破车后面也不宽敞。就转身把土狗塞到了师弟的怀里。

师弟某伸手一抱,触摸到狗没什么温度的身体,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狗都死了吧?”鼻子嗅了嗅又悲催道:“都开始发馊了!”

林昭然说道:“抱稳了,这是圣物。”

师弟某:“啊?”

裘道那边翻了翻手机,又说道:“好像停机了。你帮我冲个话费。”

师弟某:“啊?”

裘道说:“就一百吧。”

师弟某说:“钱呢?”

裘道无辜道:“刚不是给你了吗?”

师弟某:“啊?”

林昭然哈哈大笑,她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是,我是。”裘道脸色白了一层,声音还微微发颤。

几人都安静下来,听他打电话。

裘道手一抖,问道:“什么时候?”

裘道说:“我现在过去。”

看他挂了电话,师弟某说:“道哥,师父让我……啊!”

就见地下车库里一辆车流星般蹿了出去,在城市路上玩起了飘移。

林茗尖叫:“安全带!就让我系个安全带就好!”

林昭然“砰”地一声撞到前座上,师弟甲紧紧抱住怀里的土狗,喊道:“让我买个保险!师兄!”

车终于停了,几人晕头晃脑的下来,发现正停在医院的大门口。不顾身后保安焦躁的训骂,跟着裘道往里跑去。

林昭然心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裘道一路跑到了手术室的外间。

他刚到,门上的红灯就暗了下去,几位医生从里面出来,裘道抓着他们说:“我是裘安的哥哥,她……”

医生直接说道:“对不起。”

医生说:“她没什么求生的意识,而且她已经病了这么久。你也知道,HIV的病人,没有免疫力……”

裘道放开手,点点头,退到一边。

护士在后面推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出来。

裘道别过脸,轻声道:“我不看了。”

林昭然等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就听着那辆推床的轮子在瓷砖上面滑出轰隆隆的声音,然后运进了电梯。

门从两边合上的时候,林昭然忽然觉得,电影或电视里面那些矫情的画面,是这么的深入人心。

它一阻隔,好像把生死两端都切了开来。

裘道抱头蹲到了地上,看不见他的脸。

几个人就这么在外面干站了半个多小时。

护士从远处走过来说道:“裘先生,不好意思。裘小姐的病房……”

裘道抹了把脸,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整理。”

护士愧疚的说:“对不起。”

裘道撑着墙走了两步,觉得很无力。他回头朝几人摆手道:“你们回去吧,不要跟着我。”

几人木讷地站在原地。

师弟某终于开口小声问道:“裘安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收了我!

☆、生死

护士站在他身后说道:“她早上躺在被子里,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们也没在意。我们来测体温,才发现她割腕了。等再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裘道问:“她有说什么吗?”

护士说:“她没来得及说话就去了。”

裘道说:“东西你们都处理了吧,她有本本子,那个留给我。”

“是,她放在床头。”护士用手指了指:“还是打开的,是写给您的。”

裘道走过去一把合上,握在手里,他说:“把窗户打开,窗帘也拉开吧,太黑了。”

光刺进来的时候,裘道眼睛一阵酸疼。整个房间还是白得太过冷清。

大概是之前住着半脸鬼,盆栽总是养不活,每星期都要换几株。现在养着的小番茄反而长得很茂盛。绕着插在旁边的竹条向上拉伸。

裘道也想说,昨天见过她,前天见过她,都还是好好的。树都没多掉几片叶子,她怎么就死了。

生死有命。从他找到裘安开始,他就一直做着这个准备,但不应该是现在。他找了千百种方法,就是为了避免这一天。然而事实真的有如风水流转,天命难违。

裘道又回到楼梯口,倚在墙上,透过窗户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这几乎是一种习惯,他每天有空就会来看看,只是他不敢进去。

裘安大概以为,他是在责备她,他只是不愿意看见那样的亲人。他更不能原谅的应该是他自己。

他不乐意看见她自卑又自责的模样,他不乐意看见她在生死病痛上苦苦挣扎的模样,他不乐意看见她哀诉泣澪的模样。裘安就应该是任性霸道的,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身影有如飘荡的幽灵,缠绵而悲戚道: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裘道面无表情,恍若未闻,用手在大腿上捶了捶,决定不理会她。

“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

裘道闭上眼睛,猛得一个深呼吸。

“我自横刀向……”

裘道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我只是想……”林昭然委屈道:“安慰一下你嘛。”

裘道呼出一口气,说:“我只是想安静的伤心一会儿。”

林昭然点头道:“诶。”

“嗯……”林昭然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憋屎一样的憋出一句话:“你节哀。”

裘道:……

两个人坐在楼梯上头。

裘道说:“昨天晚上,她让护士告诉我,说有话想对我说。她叫我去,但是我没去。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只觉得那不会是我想听的。”

林昭然揪着耳朵点头。

裘道问:“你说,对她来说,活着跟死了,哪个更痛快?”

“嗯……”林昭然又便秘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她的。”

裘道两手抓着那本本子,他捏的很用力,手上的肌肉条理分明,粗壮的青筋也在拉紧的皮肤下崩突出来。

裘道说:“我找了她很多年了。我有十多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年前,我在医院看见她。”

他转头问道:“你觉得,活着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呢?”

林昭然不解道:“不都是吗?”

裘道低垂着头悲伤。

然后他站了起来,林昭然亦跟着站了起来。

他走进了电梯,林昭然亦跟着走进了电梯。

他按了负一层。

林昭然问:“去哪儿?”

裘道说:“太平间。”

林昭然大囧:“我……”

电梯门又打开了,裘道说:“你出去。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林昭然在电梯门口站了会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去门口蹲着等好了。不期然想道:……她的狗又不见了。

裘道没去太平间。到了一楼他就出来了。转了个方向去找窗口结费。

护士认识他,还是照着规矩和他对了一下信息,说道:“裘先生,医院已经通知好殡仪馆了。这是他们的号码。”

裘道接了过来,点点头。

“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这也不是安生的地方。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联系。”护士把单子递给他,说道:“我们也没什么能说的。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