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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233)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韦太后可不是莹阳真人,裴母当年是担心渥丹触忌。

当年的渥丹,虽然未经劫难,却也懂得好歹,她并不认为韦太后这个婆母是性情中人,在太后面前从来循规蹈矩,但婆媳之间仍然无法避免产生嫌隙,甚至还不仅仅是因为渥丹的祖父阻止后宫干政,不知太后心病的人是贺衍,从他毫不掩饰对渥丹的执迷,便让韦太后心生不喜。

可那时的渥丹仍然是单纯的,并没预料见若隐若现的嫌隙会让韦太后心生忌恨。

这场战争在韦太后一方早已揭幕,可渥丹却天真的以为只要循规蹈矩就能避免,所以她输了,毫无还手之力,成为十一娘之后,其实偶尔她也假设过,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快放弃,是否还有机会东山再起,或许便根本不需要重生了。

可是她临死之前,甚至不确定幕后真凶,当年的她甚至不屑于求证,因为是贺衍先给了她希望,后来又让她绝望,是贺衍的圣旨,断送了她的人生,葬送了一切,是否因为如此,当她在柳十一娘体内重生,再也不愿相信帝王之诺,不愿相信宫廷之内,仍存温情?

此时此刻,座上座下,不管两人脑子里须臾之间转过多少盘算,并不妨碍座上之人感慨泪目,座下之人愧疚拜地,座上喊免,座下哽咽,到底还是太后亲自下座扶起皇后,一应免去多少过场,转入内堂,坐得更近了,适才言归正题。

当仍是韦太后好番先做态,阻止下柳皇后多少急辩解:“伊伊不用再解释,我便是信不过旁人,也万万不会疑你背逆不孝,当年我确然不放心贺烨,他生母义烈皇后,德宗帝在世时,便授意父兄广结党羽,贺烨乃嫡子,虽说当年稚幼无知,立嫡却乃纲常,然崔牧一门,俨然意图专擅朝权,德宗帝因忌母强子弱外戚专权,故终决立长,可纵是君帝已有圣断,崔后却仍不死居心,德宗帝崩前,令我送崔后鸩酒,虽昭告于世义烈皇后乃自殉,纵然民众皆无质疑,可在宫城之内,殿闱之内,仍有不少宫人宦侍,谙知崔后是被赐死。”

这一番说辞,倒并非太后杜撰,小崔后的确是被德宗帝赐死,如果忽视贺烨的外祖父与舅舅也即崔牧父子,正是因为当年的义川郡王、穆宗帝贺洱生父贺珅的怂恿,方才急着广结党羽,又正是因为韦海池不断挑衅,导致在储位争夺战中落败的小崔后公然斥责德宗不顾纲常,韦海池竭尽努力在枕边进言,担忧崔后若在长安殿,被贺衍尊为嫡母,有孝道为限,仍不能避免崔后干涉帝权,甚至可能暗害天子,终于才把崔后送上黄泉路——如果忽视这些手段,韦海池还真是清白无辜。

而就算小崔后败死,韦海池又何尝愿意放过贺烨及其母族?若非后来外界滋生谣言直指贺衍弑母有篡位之嫌,更兼宗正卿以德宗临终之托加以警告,贺衍不愿残害手足多行庇护,贺烨只怕早便被韦海池斩草除根,但韦海池仍然没有放过崔牧,甚至一度企图陷害崔政,裴郑二族遇害,韦海池擅专朝权,迫不及待意图毒杀贺烨,因江迂通风报讯,贺烨决定行险,明知而以身试毒,也多得韦海池那时仍有顾忌,只用慢性之毒,贺烨才没有暴毙夭折,他于寒冬之季偷浸冰池,以高热为由惊动贺衍亲自督促医官诊治,这才揭曝了韦海池的奸计,使贺衍越发警惕,就此与贺烨同吃同住,让韦海池不得不投鼠忌器,贺烨虽说有惊无险渡过一场死劫,但那慢性之毒仍然在他体内留下了症患,直到今日,他的味觉异于常人,可这一机密,甚至不敢告诉贺衍。

这种种阴谋,多少生死攸关的较量,韦太后这时当然不会向十一娘合盘托出,她强调的是她的处境艰难,以及江迂这个奸歹小人的恶行。

第1186章 老戏骨

“当年义烈皇后,与我可谓生死之战,德宗帝之所以决意立长,亦是因为深知我与崔后,我尚能容贺烨,崔后却必不容我与仁宗母子,衍儿孝悌,更重情义,奈何正是因为重情,因裴氏早亡,悲痛而不能视政,我奉先君临终所托,不得不担当社稷之重,这些年来殚精竭虑,皆为延保治世,匡扶正统……伊伊,我知道你才华出众远胜万千须眉,我是真希望你能为我分担一二,惜哉悲哉,乃是你仍处豆蔻之龄,我那衍儿竟就与世长辞,他膝下无子,虽崩前留下遗命,将君国托付我这孀居之人,我终究是,负愧所托。”

韦太后提起仁宗,这时倒真真悲不自禁,十一娘心中却一阵阵发寒——她这意思,似乎当年贺衍没有撒手人寰,竟有意让自己为贺衍后宫不成?

太后这说辞是否虚情假义已经不重要了,但十一娘只要想到这一可能,便觉不寒而粟,周身都不舒坦。

“当初随我一同,奉圣谕赐死义烈皇后者,便乃江迂,崔后临死之前,厉齿毁他半副耳骨,我乃亲眼目睹,又怎会疑崔后恨不能把江迂生吞活剥之恨?哪里能想到,江迂表面向我投诚,实乃忠于崔后,这不过是迷惑我一出苦肉计而已。”

说到此处,太后眼中厉色骤激,逼视向十一娘:“江迂背逆正道,宁愿自残而不弃追随贺烨,他之所图,决非是为忠诚二字,他虽是一介阉宦,但他并非没有家人!当年确乃是我收买江迂,只为防范崔后阴谋逼害我与仁宗母子二人,答应江迂护他家人安全,后来却听闻他之兄嫂,满门为崔后所害,故而信任江迂已然与崔后反目,如今想来,这怕又是一出苦肉计。”

“太后是说……”

“你怕是还不知吧,贺琰行三之孙男,虽乃庶子所出,却与剑南商贾陈宣炽达成姻好之约,只待国丧后,贺俶便会与陈宣炽之幼女成婚,可这位新妇,甚至比新郎还年长四岁。”

“是阿禄!”十一娘佯作震惊,却没有继续装糊涂。

“贺琰曾祖,乃德宗帝从祖,虽说依大周制法,贺琰父辈便非王爵,到底仍乃宗室之后,贺俶纵然庶支嫡孙,何至于低娶商贾之女?我据此质问贺烨,他倒不曾再伪装,承认阿禄为江迂侄女,也就是说,陈宣炽应为江宣炽,正是江迂胞弟。”太后冷笑道:“贺烨心目中,江迂才乃第一功臣,不过他初登大宝,自然不能将一介商贾封赏公侯,更不能公然委授宦官任职朝臣,贺琰亦为近臣,并乃皇族宗亲,却与陈宣炽结为姻好,显明贺烨已有筹谋,必定抬举宦官家族,伊伊,你看似贵为皇后,将来后宫之权,恐怕还要受拘于江迂。”

十一娘干脆承认道:“妾身当年奉太后授令,于太原推行新政,所用之商贾裴子建,曾经便与剑南陈家不乏往来,但妾身万万不曾预料……”

“莫说你不曾预料,我又哪里能想到呢?”太后长叹道:“裴子建我知道,他与裴逆原本有些干连,但不过同宗远亲而已,为裴逆之故,不能入仕,又因经商而被除族,裴逆虽为奸党,已获族诛之刑,同宗也多被牵连,我当年,何尝不是忽视了这些乱臣贼子,竟然不死野心!”

其实要说来,除子建以外,得裴公照济的族人不知凡多,子建当年虽得裴公恤重,但裴公处事本就低调,故而并没有张扬善待族人以博取美誉,后裴公意识到已伏祸患,正巧子建祖父离世,趁子建兄妹回原籍奔丧,授意他切莫急着回京,子建当年还未考取科举出身,是谓寂寂无名,才没像那些因裴公照济得以入仕的族人一样,被韦太后斩尽杀绝。

更何况得京兆裴照济者,远不限于同姓族人,比如何绍祖,只不过是故旧门生之后,孤儿寡母都靠京兆裴养活,甚至还结姻缘之好,结果呢?何绍祖为求自保,意图毒杀裴六娘,深受恩惠又如何?还不是忘恩负义。

韦太后原本便是顾私无情的人,哪里相信世间真有知恩图报甚至可以舍生忘死的情谊?被她低估忽视者,何止子建而已,就算到了这时,她仍然信不过这些人是为裴郑二族昭雪,就连薛陆离在内,无非也是因为私利而亮出的幌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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