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诸葛亮的最后八年(162)
“继承”这种词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真是害人。
本来只是简单聊聊,既说到了诸葛瞻,不免又说起了诸葛亮。
婉宁作为皇后,虽处深宫,却还是知道许多朝政上的事,大约也是她细心留意的缘故。
“魏国主将曹真一死,司马懿便接掌了雍凉军权。”婉宁与我说着,虽是平常波澜不惊的语气,但当我作为现代人听到“司马懿”这个名字时,心中还是激起了一层巨浪。
婉宁此时或许不会知道,这三个字将对诸葛亮的军旅生涯有着怎样的影响,对中国历史的走向又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先辈们千辛万苦打下三分天下的格局,居然会在他的手里得到结束。
而那个王朝,也不过只得到短暂的安定,继而引发更大的动乱……
“姐姐?”婉宁见我呆呆的,试探的问了句。
“哦……”我眨了下眼睛,即刻回过神来,强装淡定道:“是了,前些日子,蒋琬也与我说,丞相打算开春后率蜀军过武都攻祁山,新的一批木牛流马也已经准备就绪。”
说起木牛流马,不由让人想起建兴七年,我与他骑马北征的路上,天空也是下起这样纷扬的小雪。那雪落在我们的发丝上,外衣上,密密麻麻,顷刻间便与他一起白了头。后来他从第二次北伐的前线退回,一到汉中,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仔细琢磨这运粮工具,一刻也耽误不得。
如今,也已是第四次北伐了。
还剩几次呢?
“李平以中都护的身份入相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婉宁道,“听说,是相父将这样的大权交于他的。”
“你知道相父究竟是如何想的吗?”
看着婉宁一脸的困惑不解,也许不止是她,在满朝文武的眼里,一贯水火不容的二人,忽由诸葛亮做了让步,让李平入府主事,这一切不是很令人匪夷所思吗?
“的确是丞相的主意。”我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不知该不该将事情的缘由告诉她,毕竟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婉宁还要照顾公主,若让她知道,恐怕只会使她分心。
“姐姐,你一定知道什么。”她又说:“告诉我。”
“我知道你们不愿让我担心,可是这样隐藏着,我终归也不能放下心来。你若告诉我,将来有什么变化,万事也好有个准备。不是吗?”
我听婉宁如此说,沉默一会,屏退左右后,还是低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刚刚得知此事的婉宁有一瞬间失了皇后应有的仪态,略显惊慌,转而又想到什么,压低嗓音道:“那你们呢?姐姐和瞻儿还有果儿,如今李平的势力渗入府中,只怕你们都会有为鱼肉之险……”
我明白她的意思,而当时我与诸葛亮商议后的决定就是,我与孩子必须留在府中,方能稳住李平,让相府看起来一切正常,使他能够更加掉以轻心,相信诸葛亮是真的愿意让出权。
他放肆起来,我们才有把柄可抓。
虽是如此说,我便罢了,两个孩子却都还年幼,我从汉中回来后想了许久,觉得自己万万不能拿他们作为赌注,万一事情有变,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呢?
但是思来想去,却总想不到一个妥善安置他们的办法。
“姐姐为此事担心吗?”婉宁似乎看出了我的忧虑所在。
“我知道姐姐的心思向来果决,既然与相父商议了,想必也不会再动摇。但是孩子……必不能拿他们冒险……”
婉宁说着,此时的她倒是比刚刚得知消息时沉稳了许多。
“这正是我的难题所在。”我叹口气,道。
婉宁看着我,思忖少顷,继而深吸一口气,握住我的手道:“姐姐若是信得过我,可以把两个孩子送进宫里来,由我看护。剩下的,姐姐便放手去做吧,再没什么后顾之忧。”
这话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抬头去看她,此时的张婉宁,此时的皇后,仿佛回到了最初与她相遇时的样子,坚毅果断。那时,遇到危难,她也曾张开双臂护在我身前。
“我一直想为丞相做点什么。”婉宁说。此时她不称他为“相父”,而是用了“丞相”两个字。
她大概从来不想把诸葛亮当做她的什么“相父”吧……因为正是这个词,断绝了所有的可能。
事到如今,的确没有比将孩子们送到皇后羽翼下庇护之外更好的选择。皇后疼爱阿瞻,这也是宫中府中众人皆知的事。如若由皇后提出将阿瞻果儿两兄妹接到宫中住些日子,陪陪小公主,也不会有什么值得被质疑的地方。
“好。”我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道:“只是日后你和宫人要照顾这么多孩子,怕会更加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