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旧(22)
台下的那个身影却不见了,烟落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台下灯冷酒暖,摩肩接踵的人挤在一室浮华中——霓虹、酒精、脂粉、旗袍、歌舞堆砌起来的浮华,遮蔽前世,掩覆余生,只剩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欢娱。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烟落再往台下望一眼,祁炀始终没出现,想必是腻了莺莺燕燕歌舞喧嚣,还是梦楼的京戏更得他意。
出了千夜思的门,也只有来来往往的路人,烟落望向对面的梦楼,静静站着。
良久,门口侍立的一个服务生看不下去,到她身侧轻声道:“烟落姐,要我帮你叫车吗?”
烟落回神,“梦楼今晚挂了哪位名角儿的牌子吗?”
那人怔一怔,往对面望了一眼,“不像,若有名角儿挂牌,门外也是要挤满人的。”
烟落淡淡应了一声,回眸冲他浅浅一笑,“不用叫车了,我自己回去。”她转身回桐花巷去,包里还装了那幅本想今晚还给祁炀的画。
走过一段路,忽见街边斜停了一辆小汽车,烟落看着眼熟,走近些再看,忽然想起这是白昆的车,时常停在千夜思门外接了红罗离开。
再走近些,烟落一眼看见车窗上的弹孔和触目惊心的血迹,她悚然一惊,惊惶退开,贴到了墙角,心神稍定,匆忙离开。
没走两步,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被拉入旁边晦暗的窄巷中。
烟落惊慌失措,要惊叫出声,嘴却被一把捂住,人也被抵到墙上。
受伤
“是我。”那人压低了声音。
烟落借着微弱光线看清了他的脸,眉眼如画,眸底却积了经年不化的阴郁,正是祁炀,只身一人,躲在这里。
她皱眉,要说什么,嘴唇微微一动,却似在他掌心摩挲一般,烟落一霎面红耳赤,又发现他们离得那样近,她像偎在他怀里一样,鼻尖能嗅得到他指间淡淡的烟味。
祁炀也是骤然发觉,猛地松开手,退开两步,“一时情急,失礼了。”
烟落面色绯红,幸而夜色浓重,没人瞧得见。
她沉默了一阵子,才低声问:“大帅怎么在这里?”
“不虞之祸,无奈之举。”祁炀倚在墙上,轻声道。
烟落想起方才那辆小汽车,瞬间明白,那些子弹都是冲他来的,驾驶座上的司机中枪身亡,他才仓促躲入了这个窄巷。
“大帅仇家很多吗?”烟落想起上次那些紧追不舍的杀手,历历在目,她认识他不过半年,已是第二次目睹他被追杀了。
祁炀苦笑,“这些人是冲着白昆来的,这车是借他的,那些人连车里的人都没看清就开枪了。”他努力辩解,让她不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仇满天下的人。
烟落目光一瞥,发现他的左臂一直无力垂着,轻声问:“你受伤了?”
祁炀不羁一笑,“不要紧的。”
烟落连忙凑过去,仔细看他的左臂,并未中枪,是被弹片划伤,只是伤口深,血沿着胳膊淌下,又自指尖滴到地上。
她手足无措,抬起手又缩了回去,仿佛他的胳膊是是烟是雾,一碰就要散掉一样,只仰头关切看着他,低声问:“很疼吗?”
怎么会问出这样傻的话,祁炀唇角噙一抹笑意,低眉看她,浅声回答:“有一点。”
“不能拖着,得赶快包扎才行。”
“那些人都是便衣,散在人群中,敌暗我明,躲不开的。”
那些人埋伏在街上,认准了车便开枪,前面的司机身中数枪,车一时失控,冲过了几条街,一路连撞车辆、路灯才逐渐减速停住。
却也甩开那些人一段距离,祁炀左臂也中了一枪,下车便躲入了这个窄巷。那些人后脚就追了上来,往车里检查过就悄悄散入人群了,他们在等着他现身。
僵持不下之际,祁炀却不想遇到了玉烟落,他从怀里取了一块怀表出来,塞到她手中,“拿着这个去大帅府,何忧知道该怎么办。”
烟落蹙了眉,“来不及了,他们敢当街开枪,就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怕是挨个铺面在搜了。”
她往外瞧一眼,街上往来那么些人,不知道哪一双眼睛躲在哪里观察着风吹草动。
烟落想到什么,脸上发烫,犹豫片刻道:“我有法子了,”她拇指在唇上一抹,沾了唇红,颤巍巍地抬手,迅速抹在他唇角,埋头道,“权宜之计,还需大帅配合。”
从一处昏暗隐蔽的窄巷里有说有笑地晃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走在街边。
男子披了西装,左手插着兜,衬衫扣子开到了胸前,领带也松松垮垮在脖子上套着,细看唇角还有一抹唇红。一只右手扶在女子一捻细腰上,也不安分,摸来揉去的。
女子发髻有些散了,一身酒红的旗袍勾出窈窕身姿来,娇嗔瞪他一眼,“死鬼”,欲迎还拒地推他,身子却偎在他怀里,贴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