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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旧(23)

作者: 枕霜 阅读记录

瞧着都有醉意,想必是从千夜思出来,躲在那窄巷亲热过一番的,不知又是哪家的阔少看上了千夜思的舞女,众人也司空见惯了。

男子和女子在路边招了一辆黄包车,扬声说去瑞和酒店。

黄包车跑了一段距离,祁炀估摸着已远离那些人的视野了,又对车夫沉声道:“改道,去大帅府。”

车夫也不多问,应了一句又埋头拉车了。

戏谢幕了,祁炀把手从烟落肩上收了回来,想起适才她含羞带嗔地斥他一句“死鬼”,心头莞尔,倒是将千夜思那些舞女的媚态学了个十足十。

烟落望着街上铺面,面上仍泛红,偏头一瞧,刚刚在自己腰上揉捏摸抚的手此刻搁在他膝头,食指轻点,洋洋得意的样子。

烟落心中羞恼,想怎么没把他两只胳膊都打伤呢?

黄包车在大帅府前停下,祁炀带烟落进了内院。

何忧见他回来,迎上去,一眼看见他身后的烟落,欲言又止。今天他陪同祁炀去了白昆府邸,帅府却有急务,祁炀便令他回来处置。

祁炀径直往屋内走,一面道:“公务容后再说,先去请詹利医生来。”詹利医生是英国人,有牛津大学医学博士学位,久居中国,近些年就住在大帅府,成了祁炀的私人医生。

何忧觑见他左手的血迹,不敢耽搁,忙折身去了。

屋里只剩了烟落和祁炀。

祁炀右手将披在身上的西装取下,随意丢到地上,对烟落说:“今晚又让你涉险了,若非有你,能否脱困也未可知。”

烟落微微摇头,“没什么,祁帅也救过我的,”她想起什么,从包里取了那幅画出来,搁在一旁桌案上,“今晚是想将这画还给大帅的。”

“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玉小姐不必客气了。”祁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右手去解衬衫的扣子,一会儿好处理左臂的伤口。

一枚扣子在他手指间被拽来抠去,偏是不肯服服帖帖地从扣眼钻出去。

他白色衬衫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淌到左手手背上的血已涸住了,低了头,单手去解衬衫纽扣。烟落看了片刻,想背过身权当没瞧见的,纠结半晌,又觉不妥。

“我来吧,”她走过去,静静看他,“小心伤口。”

祁炀神色坦然,“有劳了。”

烟落蹲低身子,艰难伸出手,替他解衬衫纽扣。

祁炀垂眸看她,从额前的碎发,到张翕如蝶翼的睫毛,到玲珑小巧的鼻尖,到轻抿着的唇。她鬓边一缕乌发忽散下来,被她指尖一勾,拢到了耳后。

她离得那样近,一伸手就能将人揽入怀中一般。

祁炀肆无忌惮地瞧着,在她抬眸起身时及时错开目光,端详一旁立着的大瓷瓶。

烟落如释重负地退开,不敢觑他衣衫半掩,请辞道:“大帅既已平安归府,我也该回去了。”

“夜深了,玉小姐若不弃,不如留宿一晚,我命人带你去客房。”

烟落婉拒,“大帅好意,本不该拂却,只是彻夜不归,难免家中忧心。”

他不以为意,“我派人去向赵太太打个招呼就好。”

“不要,”烟落脱口道,“婶婶会误会的。”语罢微微红了脸。

祁炀浅浅一笑,不再勉强,“坐吧,一会儿让何忧开车送你,”他见她有些拘谨,突然好奇她寄居扬州舅父家的那段时日,国破家亡,寄人篱下,想必过得不甚如意。

烟落在侧旁的黑漆镙钿椅坐下,忽然想到,他受了伤回府这么久,竟没见一位女眷过来,若非真如外界所传,邕军大帅多年还未成亲?只是看他年纪已近而立,其他军阀姨太太都不知娶了几房了。

片刻,何忧领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来了。

正是詹利医生,又高又壮的身躯塞在一身淡灰色西装中,挎了只药箱,从下半张脸一丛浓密的络腮胡中漏出一两句颇为流利的汉语来,“哦,大帅,简直是晴天霹雳,快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口,”他大步走到祁炀身侧,搁下了药箱,瞥了一眼,叹惋道,“真是皮开肉绽。”

詹利最近醉心于学成语,却都一知半解,不分场合语境地乱用。

烟落有些震惊,只见祁炀无奈捏了捏眉心,并未多言,只嘱咐何忧,“开车送玉小姐回去,路上小心。”

何忧应了一声,伸手向烟落道:“玉小姐,请。”

烟落微微颔首,复回眸看向祁炀,“大帅保重。”说罢就随何忧走了。

祁炀目光追随她一直到庭院,到消失在回廊的黑暗中。

出神间,忽听一旁的詹利医生说:“是个温柔美丽的姑娘,值得你为她倾心,你们是——”

他话似是未完,紧紧皱了眉。祁炀凝神看他,等着下文,却听他又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个成语,“天……天造地设,对,就是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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