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24)
萧然不动声色地放下拢在手心的珠帘,将扯落的珠子纳入手中,藏在身后。
他温声道:“病可大好了?”
陆盈溪款款走来,他便自然熟稔地牵住她大氅下的手,扣在掌心,一手轻柔地揽住她的肩头,拥她走向榻边坐下。
“我已好多了,这几日咳得也少了,正则哥哥不用过分担忧我。”
萧然抬手抚着她鬓边的碎发,眉眼温和,低声道:“待天晴时朕陪你出去走一走。”
他还记得,陆盈溪从前便玩性颇大,总是在家中待不住,三日必得出去玩上一日。眼下在这宫中憋了这许久,除了个碧荷便无人说话,想来应是闷得厉害。
陆盈溪闻言眼见得眼中跃出几分喜色,面色也随之红润了几分。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挽着萧然的手臂,弯唇笑道:“回将军府吧,我有些时日未见哥哥了,想念得紧。”
萧然的眉眼神色依旧柔和温润,望向她的眼底闪过幽深晦暗的光,半晌,方噙着笑回道:“好。”
*
旌旗猎猎,红日西斜,云端宁骑在高头大马上,肩头挂着的斗篷迎风飞舞,甲胄在落日余晖下闪着耀眼的光。
她像天生的王者,垂眸看向身旁训练有素,严阵以待的将士。继而毫不犹豫地挥鞭策马,向前奔去,扬起一阵尘沙。
云恪站在城楼上,眼神辽阔悠远,看着她一路疾驰向北,不曾回头。
直至那抹张扬夺目的红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恍然垂头,默默转身离开。
太监白谷跟在他身旁,一路搀着他下城楼。
“義和这孩子,实在太大胆了。”
白谷笑着回:“公主的胆色,可并非匹夫之勇。”
云恪轻轻颔首,笑声自胸间荡漾出来,思绪陡然飘回那日,萧煦赶赴正阳城守城的消息初传入大盛之时。
他还记得,
那日羲和冒着大雨来求见他,进殿时带着一身雨水,惊得他坐也坐不住了。
“杜若呢?怎就让你一个人淋着来了?”
云端宁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擦,便瞪着亮盈盈的一双眼看着他,语气坚定道:“父皇,出兵长息。”
云恪叹了口气,拧眉道:“羲和,朕的确有意出兵增援萧子温,但毕竟远水难救近火,大盛与长息想去甚远,又岂是三两日的脚程,他如何等得了?”
岂料云端宁却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我们不支援,我们应当将兵力引过来。”
云恪闻言大为不解,疑道:“引兵?引哪方兵?又如何引?”
“引长息精兵。”
云恪奇了:“不去支援长息便罢,如何还要引来?”
云端宁眼底幽深一片。
“引长息之兵,便正是支援萧煦。”
萧然狼子野心,一心要置萧煦于死地,与雍宁之战,便是借刀杀人的最好契机。是以,萧煦的敌人,明面上是雍宁军,实则更是萧然所能号令的长息兵。
所谓引兵,便是她在赌,赌萧然的贪欲,赌他不愿放弃这个趁虚而入,攻大盛不备的机会。
是以她必须领兵赶赴正阳城支援,也必须在将沈子乾留在襄城。
云端宁策马扬鞭,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浩浩荡荡,迎风疾驰。
她此一行虽不算招摇,但却也并未刻意隐藏踪迹。
身后跟着的四千兵,是她自幼训练的亲信,本是为了紧要关头保命,自她嫁去长息,便再未动过。
她向后扫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坚毅的面孔,眼底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云端宁紧握缰绳,朝着北边的骄阳疾驰。她将那轮红日纳入眼底,胸膛起伏不定,长呼出一口气。
萧煦,你可必得好好活着,等到这四千人来。
第70章 同生共死这段血海深仇,他永生永世……
云端宁率军北上的前一日,正是陆怀川领兵南上之时。
陆怀川初一抵达,驻扎于襄城外几十里处,不敢冒进。
远方实在太安静,襄城像是一个破了壳的鸡蛋,毫无防备地赤裸在原地,仿佛只为等着他来一击即溃。但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不安。襄城中等着他的可不是旁人,那是用兵如神,身经百战的沈子乾,他怎敢掉以轻心?
是以初二一早他便欲要写奏禀明萧然,应当稳中求胜,不可无谓地冒险。哪知他的奏章,却不如萧然派遣的使臣来得早。
“陛下口谕,还请将军务必速攻襄城,不可延误战机。”
陆怀川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人,未知的不安席卷了他整颗心。
次日一早,天色未明,四壁飘浮着静默的空气,鹰唳长空,于无声处暴起惊雷。
景和二年,四月初三,漠视着死守门外的使臣,一夜未眠的陆怀川终于下令,出兵襄城。
他甲胄披身,沉沉地看着身后二十万大军,他在他们脸上看到很多情绪,他们要比他来得坚定许多。
这二十万人有绝大一部分都是新兵,他们这些少年郎抱着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参军,还从未上过战场,正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之时。
陆怀川手握腰间长刀,心中的纷乱和摇摆,不安与焦虑,有一瞬的安宁。
或许,他应当对这些严阵以待的二十万大军,再有些信心……
陆怀川摇了摇头,拉绳上马,高喝一声:“将士们,无论发生何事,本将与各位同在!”
大军此起彼伏地应和着他,气势震天。
陆怀川抬眼眺望远方,仿佛要看穿远处那座沉默的城池。
不……
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身后虽是二十万大军,但却也占了一半以上、不适合野战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