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日日思美人(144)
她红着眼看着萧然,泪流满面。
“你还是当初那个,纯善仁心的萧正则么?或者说,现在的萧然,手段狠辣,尊贵无匹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你啊?!”
陆盈溪泣涕不绝。
“是我太傻,太蠢,错信了人!曾经羲和同我说‘看人要用心’,我还不解其意。如今看来,”她流着泪不住地摇头,“我是蠢得有多可笑……”
看着她在身前流不尽的泪,字字句句怒斥与他尽是错。萧然的心像是叫世间最锋利的刀从最柔软的一处狠狠剖开,鲜血淋漓。
他张了张口,鲜血好像就要从喉头喷涌而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拼命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瞬,如注的血竟当真自他口中不受控制地喷出,溅了陆盈溪半扇衣裙。
萧然惊愕地看着陆盈溪,捂着绞痛的心口,缓缓跪倒在她脚边。
陆盈溪蹲下来,拿着手帕,安静地为他擦拭着唇边、面颊的血。
直到一整方帕子都叫血浸透,却还是擦不干萧然脸上止不住的血。
“你错了,我更错了,我们做了太多太多错事。有太多的性命因你平白葬送,有太多的情意被践踏,这是你我死后入地狱都偿还不清的罪孽……”
“方才那杯茶里,沾染了我指尖蔻丹,里头藏着剧毒,稍稍碰一点便能要人性命。”
陆盈溪身子一颤,猝然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呕出血来。
萧然一边不住地摇头,一边哭着爬向她,伏在地上,像是无依的稚童。
“不……不要……”
陆盈溪一点点往后挪着身子,将与他的距离越分越远。
然后静静地坐着墙角,笑看着他,满眼的泪,满脸的血。
“羲和曾问我,为何这般爱你。我道,‘正则哥哥是天底下顶好的人,谁人都没有他那样一副柔软心肠。’”
血与泪斑驳了萧然的脸。
陆盈溪渐渐歪了头,闭上双眼。她想笑,嘴却只在微微张开一点,鲜血便汩汩涌出。
“正则哥哥,我们早该死了……”
*
郭啸衡的头颅被钉在晋城城门,整整五日。
萧煦也
在云端宁的榻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五日。
看着云端宁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他的心像是叫人一拳砸烂,血肉模糊。
若是当时来得早些,再早些……
他捧起云端宁的手,无助地贴在额心,发出极低的呜咽。
“阿宁,别睡了……”
自那日长息一别,他与阿宁,已近三年不见。
三年,数不尽的明枪暗箭,重如山的责任压肩。他的阿宁,一人一力,撑到了如今。
“阿宁,歧平军已退,晋城安全了。我除去替你杀了郭啸衡外,什么都没做。打退外敌,死守孤城,都要靠你,靠无所不能的羲和公主。”
“正阳城并未起战,不过你定要怪我,割地让城,未免太软弱些。但若重来一回,我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不过你放心,该是我的,我寸土不让。那三城,我迟早会夺回来。”
“现下你我不曾天各一方,无有兵临城下,无有危机四伏,一切都好了,”萧煦伏在榻边,将脸埋在云端宁的臂弯,眼角沁出泪来,“……你为何不睁眼看一看?”
“你在怪我来晚了?我也怪自己。”
“若早知这三年如此难熬,早知你要一人面对这些,我纵是拼死,也不愿放你回大盛。”
萧煦抬头,眼睑发红,泪沾眼睫。
他摸着云端宁的脸,只觉心底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
“福星公主,保佑……保佑自己。”
他又靠在云端宁的榻边浅眠了过去,再睁眼已是落日西斜的时分。
下意识看向云端宁,她依旧安静地闭眼躺着。
正想起身,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让我进去!你凭什么拦我?”
萧煦拧眉起身,走至殿外,便见与门口守卫争执不休的云从璟。
他们二人一上一下,无声对峙,带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剑拔弩张。
萧煦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云从璟一见他出来,便止住声音,冷冷地和他对视。
“让我进去看端宁姐姐。”
萧煦轻扯出一声笑,“你是医师?”
云从璟握紧了拳不答话。
“本王是阿宁名正言顺的夫君,守在病榻边理所当然。你既不是什么情缘深厚的同胞至亲,又非医师,进去除却平白碍人眼,又有何用?”
“你!……”
“你竟这般蛮横霸道!”
萧煦上下打量了他略显单薄的身子,扯了个笑,“你若再聒噪不休……”
“你敢动我?”云从璟梗着脖子喊道。
萧煦打了个手势,示意左右的守卫将他带下去。
“世子倦了,领他下去好生歇着。观此模样,不歇个三五日想来难解疲乏。”
门口侍卫早便换成了破青天的人,他们一左一右立即架住云从璟利落果断地便往下拖。云从璟挣扎着叫喊:“萧煦,你放开我!萧煦,你敢!”
萧煦轻嗤一声,转身回了离间。
然后在踏入内殿的一瞬间,他脚底骤然一僵,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眼底泛红,几乎是一瞬间便涌出了泪。
云端宁正坐在榻上,身子斜斜地靠着床架,歪着头,挑眉看他,唇角微弯,轻轻哼笑了一声。
“齐王殿下,倒是颐指气使……”
萧煦即刻飞奔而来,截断她未说完的话。张开双臂狠狠将云端宁嵌入胸膛,双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
他伏在云端宁的肩头,半分不卸力,泪水打湿了她耳廓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