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孤城万仞山,春风再度玉门关(581)+番外
我去闯了大院,却是那大肚夫人叫人把我捆了拉进院中。在我嘴中塞满麻布,让我瞧着我的相公对着她恩爱嘘寒。原来不只有那一个女子。相公房中还有三个妾室侍奉再侧。原都是那夫人的使唤丫头。虽是都不甚貌美,可却是有名分之人。那我现下算是什么?我也是过了父母之命,过了媒妁之言。虽是家穷没有那些个聘礼嫁妆,可也是拜禀了天地之人。拜了高堂,结发为夫妇的。
我哭成泪人,却是那大肚夫人来到这漆黑的柴房同我讲,她是相公三书六礼娶进家的正室。相公提亲之时也是同父亲族亲做了保证的。且说了早亡双亲,也无家世。但其实她早知道我的存在。只是他不认罢了,便也没提。说我连休书都不配,只是一个随手可弃之人。
我眼中呈泪,不做了指望,只想一心离去。奈何浑身依旧被绑束,嘴中麻布也未曾拿离了开。可那妇人却是找了一帮壮汉侮辱于我。数天后,夜深之时的一个雨夜,我才从侧门被扔出了府。她们都是好狠毒的心肠。抛弃正妻,又这般欺辱良人。天空中下着大雨,却是我躺在泥水地都洗不掉这一身的污垢。我拖着这一身肮脏的身躯,走了一个大夜到了一个水泡子中。我决定自行了断......
可我昏迷之时,被人救起。带到了一个花楼之地。那是一位送了花魁去贵重府邸方要回去的小厮。见我寻死于心不忍便救下了我。可我当时只充满了怨愤,也厌恶此地的不洁。他似看出我的厌恶,同我说:“此地只是后院,那些......人,不会来此。哦.......姑娘......”叫出口似乎也觉得不对,才又道,“嫂嫂的衣裳是请厨娘婶子换的。莫怕。”
后来陆续换了好几位妖娆女子来这间下房中给我上药喂食。仿佛是谁在闲便来吧。当然最常来的还是一位年岁尚小的丫头。之前我看不起这帮在花楼中的女人,可却是她们在往后的岁月里拯救我。她们用干净的衣裳给我换上,甚至是她们新做的衣裳,还未成上身便给我了。我也因为她们对我的好陆续说了些我的故事。她们见我如此,竟然都宽慰我,甚至拿出她们本就不多的银钱让我回家凑了盘缠。我知她们私下背着这楼里的妈妈攒一些钱财也是不易。
那花楼妈妈还是知道了,并非因为姑娘们有意说出,而是那小厮白日总要找地方睡觉。最常便是睡在大堂的桌子之上。又怎能瞒过......那位妈妈风火一般冲进房中,任是不顾旁人阻拦相劝。在房中听了救我小厮的话,又问了我一些经过事情。我已经这般,便也无什么不可言。可那妈妈听后,却是一改方才尖酸刻薄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孩子,我已知你委你屈。可以过来人身份同你说句掏心之言。不能报官!这年月毁的只能是自己名声。等伤好了便趁着混乱之时,离开吧。”
我临走时,只拿着那位妈妈给的一锭金锭子,还了那些姑娘的首饰银钱。这金锭子如此沉重,教我感到了陌生人的善意。这原比我从前成婚时收到的聘礼还有贵重。我才知我前生是如此的不值!
走了一半,却是不想走了。再次回到了花楼。更是白日敲响了花楼之门。拂柳院。
我同妈妈说了我的心思,我也想在这。做一位雅人。做一位,我曾经最看不上之人。可我早已堕落,虽不是自愿。可早就不是曾经的自我。要用自己的堕落,余生都在惩罚他。叫他日后亲眼瞧见,我的模样。
那妈妈踌躇良久,劝我良久,才同我说:“她不是东家。做不得主。若要留下。待几日东家到了后再定。”
安排了我的住所,竟还是那间下房。可曾经居住在此的那位恩人,却不见了踪影。我问了好些人,都说他用攒的银钱回家娶妻了。可我最后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是谁救我重生?
隔着屏风纱帘,我见到了东家。那是一个男子。我再次说了我来此,是想挣些银钱,好寄回家中的说辞。更甚是讨要了一把琴,弹奏了两曲自证才艺。
可东家一直一言不发。我也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凝坐。
良久后,东家只是一叹才说:“若是礼部员外郎来,你该如何?”
我身子一震,一下压断了腿上的琴弦。不知为何这东家知道我的心思。
东家并未说话,似乎在等我的回话。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良久才咬着牙道:“杀。”
“旁人呢?比如那些人还有那个妇人。”
“最恨之人,唯有他。薄情凉性,百死不足。是他负我于先,若不是他,旁人不可能这般待我。”
“报了仇呢?”
“以死赎罪。本就不甚清白,留存何用?绝不拖累这院子一人。”
“呵。连坐,若是死于此地,何能逃脱?你家中之人,若是也被你连累呢?”
“东家?”我泣不成声。
“你琴意杂乱,尚不成气候。琴声透心声,也未有决断。待你有资格入此楼,待时若是心意不变。再论。”
半年之后,我从琴湘馆出师,重回拂柳院签了贱奴籍契。
是。我甘愿在这世间,沦为下等人。
我只求,一个手刃负心之人的机会。可妈妈说,东家说了,我们楼里只能卖艺不卖身。说我心有不甘而已。
顾郎一直没有来。我已学会了隐忍。待他名利双收,子嗣昌茂之时,才是好时机。我要作为头牌,叫他身败名裂。
自此在那拂柳院做了一名艺人。开始会了用曲取悦于人。隔着薄纱,画着精致装容,却是不接待客人的。也是从那日起,从前的身份,便烟消云散。没人知我从哪来......没人知道我归处。只知道一名为薏霜的弹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