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读)塞北花(4)
若是调出大量兵力救援白石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两关失守,那……莫说他担不起这个罪责,到时候是否还能有人来给他定个罪责,都不好说了。
“我知道,不会让你们为难。”桐庐公主摇头,“北羌逐水草而居,骑射虽佳,于火攻未必在行。我观白石城中街道屋舍多为石块堆叠,草木稀少,并非火攻所合之地。”
仇秩点头。“我亲自去吧,绍布将军与我相识。”桐庐公主扫视身前众将,末了摇头,“其他人不必去了,白石城所缺,并非战将。人多无益。”
绍布悍勇无匹,漠北军中只有大将军仇秩能与之匹敌。而且她此去,为的是穿越重围,潜入白石城,助其退却北羌,并不是带人去厮杀。
“殿下,末将……末将以为不妥。”仇秩面色凝重。“有何不妥?”桐庐公主从侍从手中接过缰绳,抬眼看仇秩,“大将军尚有更好的计策,不如说与我听?”
“这……”仇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最大的不妥就是面前这女郎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担不起这个罪过。
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仇秩急得差点搓破了下巴,使劲向颜晗使眼色。
颜晗在诸将满怀希冀的目光中走到桐庐公主面前,先取出藏起的折子交还桐庐,而后拽住马缰,“末将有一计,与殿下比之,略胜一筹。”
“……”桐庐公主怀抱奏章,面色不善地瞪着他,“你说。”“末将与殿下同去。”仇秩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漠北军遭此算计,无奈军中俱是武人,仇秩满心希望颜晗这个脑子好使的帮着公主查明事实,好还漠北军一个公道,谁知他们都要跑去塞外,这也太胡闹了吧?
桐庐公主一怔,随即粲然一笑,“果然略胜一筹。军祭酒大人,军令如山,反悔可来不及的。”暮色中的白石城沐浴在一片火光之中。
绍布在城中四处查看,带着火的羽箭几次从他身边掠过,落在城中石砖上寂寂燃烧,末了将白色的石砖烫出一块黑迹。
“将军!将军,你看,是漠北军的马!”城头的弓手传来兴奋的喊话。绍布登上城楼远眺。
寸草不生的荒野上,一骑快马在零零散散的北羌弓手破开一条鲜明的道路,马的速度太快,甚至连羽箭都追不上,马前方道路上的羌人也不由自主向旁退开。
绍布目不转睛地盯着飞速移动的快马,算准时机后,喝道:“开启城门。”城门开启了一线,绍布又令:“关闭城门。”一开一闭之间,快马已进入城中。
绍布大步跨下城楼,“哈哈”一笑:“漠北军的军祭酒大人,又见面了。听闻大人乃弃武从文,今日于乱军之中疾驰入城,果然锋芒毕露。”
颜晗默不作声,解下斗篷,露出怀里紧搂的少女。绍布大惊失色:“这……长公主殿下也来了?!”
“轻声些,殿下睡着了。”颜晗冷淡地瞥了绍布一眼,语气中略有些责怪与幸灾乐祸的意味,“她整夜未睡,路上撑不住了,就知道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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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沙丘湖
暮色中,身披铁衣的将领在走在城楼的女墙之内,不时踢开脚旁已经熄灭的羽箭。
他的身后,衣衫单薄的少女与年轻的军师相看两厌,一个将目光转向城外,一个去看城内人家屋顶上尚未融化的积雪。
昨夜大雪,千里冰封,北羌暂时退却,城外荒芜的大片沙地上,满是遗落的干戈与破碎的盔甲。
绍布伸手敲了敲城墙外坚固的冰层,道:“白石城不怕火攻,羌王下令用火羽箭攻城,为的是融化城墙上的冰层。”
塞外寒冷,羌人将领守城,多会在夜间于四面城墙上泼水,待水结成冰,城墙便光滑无比,无处留手。塞外诸城多由石块建成,羌人自有一套方法避开弓弩攀援而上,一旦破去墙外冰层,攻城易如反掌。
桐庐公主收回望向城外荒野的目光,看向绍布:“他们可以用这个方法融化冰层,那其余七城,我们不也可以如此攻破?绍布将军,这样是否可行?”
“殿下所言,确乎可行。只是七城相应,攻破一处容易,攻破七城却难。”绍布实话实说。他至今不明白七城是如何被攻破的。
塞外七城相以为应,若是按着顺序攻打,还没打下第二座,前一座城池早已被收回。
按漠北军的说法,那七座城池是在一夜之间全部被破的,城中守军全部被困,赖仇秩与颜晗亲自带兵出关,才一一救回,退守关内。
北羌人马并不多,一夜之间攻破七座守卫森严的城池,这可能吗?不过桐庐公主好像根本没去想这些事,“既然可行,那就试一试吧。”
说罢,少女轻快地转过身,提着裙袂走下城楼,多半是修书仇秩去了。绍布叹口气,问颜晗道:“殿下此举,会不会太过莽撞?”
“……她有自己的想法。”颜晗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中人家屋顶的积雪,不曾挪开目光,“我猜不透她想做什么。”
他猜不透,也不是那么想管桐庐公主究竟想做什么,毕竟,她的身份有胆大妄为的资本。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她那种胆气和权力,那就让她放开胆子去做吧。
仇秩收到了桐庐公主从白石城送回来的信件,信上详细阐明了塞外七城的兵力分布和攻破方法,仇秩和众副将对着她绘制的图册团团转了半日,望着沙盘里堆出的七城的地形,面面相觑。
桐庐公主说,北羌人马本就不足,因料定漠北军不会起意攻城,只留了百余人守城,漠北军此时出其不意出关攻城,至少能夺回一半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