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滇南篇+窥天·湘西篇(28)
换而言之,她在意的,是有没有人会记得上个七月十六的事。
我试探道:「娘娘,您是不是也——」
也循环了?
电光石火之间,詹王妃惊慌失措地扑上来。
她双手紧捂住我的嘴,朝我摇头,示意我噤声。
怪异的是,窗外,明明没有任何人走过。
詹王妃拾起桌上的一本书,提笔在书内圈字。
「你看见了,对不对?
「别出声,他能听见千里之外。
「救救我!这是我的第三次循环!」
詹王妃运笔如飞。
书页哗啦啦地翻动,拼凑起她诡谲的经历:
第一次循环,詹王妃入殿奉茶,看见了王上的秘密,死在了他手上。
第二次循环,詹王妃让我奉茶,我一去不回。她惊惧不已,召生母入宫。
她关紧门窗,将此事告知,求生母带自己出宫。但生母只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当夜三更,她不敢入睡,不料却看见密密麻麻的虫钻入殿内,啃食了所有生者。
第三次循环,詹王妃发现我收好了昨日忘收的裙裳,提出离宫,怀疑我进入循环。
但有手眼通天的怪物在暗处监看,她不敢贸然相问,于是想到向我索要家书。
如果我拿不出家书,那她就能断定,我是急着出宫,临时编出了一套谎话。
詹王妃写道:【宫中全是人精,让你舍命扯谎也要离宫的原因,一定是他。】
他就是王上,体内盘踞着数万只蠕虫,会在钻入人身体里产卵的怪物。
我提起笔:【娘娘推断『它能听见千里之外』,是因为第二次循环发生的事?】
她的笔略有停顿:【上个循环,我在室内向娘亲求助,但还是遭它毒手。】
我沉吟片刻:【或许不是它能耳听千里,而是有内鬼报信呢?】
蠕虫能够披着人皮乔装成王上,或许也能乔装成其他人。
詹王妃写:【这次循环,你有什么打算?】
我提起笔,在书上圈了一个字:
【逃。】
第二次循环,我们要逃。
但出逃成功的前提是,没有人通风报信。
所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春巢宫有无内鬼。
我想好查验内鬼的计策,圈起给詹王妃过目。
昏黄烛火摇曳,我与她的眼中,都烧起两团火来。
提笔手酸,我松动筋骨,不慎打翻了墨盘。
墨汁溅在詹王妃的袍上,她大发雷霆,前去沐浴更衣。
浴池白雾氤氲,蹲在屏风后舀水的间隙,我的思绪飘渺起来。
小时候,山上蚊虫多。我师傅教我,捣毁虫穴要用火烧,用水淹。
人的身体像虫的巢穴,朝里头灌水,寄宿人体的虫子就会爬出。
就算那些虫精通水性,被掏空的人皮也会水灌得鼓胀起来。
保险起见,我们两个要先自证清白,才能放心地合作。
詹王妃临时后悔,在我手心写道:【你不会伺机杀了本宫吧?】
我哭笑不得:您溺死在此,奴婢能活着走出春巢宫?
她的双颊因尴尬而泛红,猛地扎进水里,水溅了我一身。
气泡接连往上冒,我知道她撑不住了,伸手按住她的头以防上浮。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我没有心慈手软,数过时间后,再将她拉起来。
詹王妃呕了一摊水,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我上前替她拍背。
「本宫......咳.....」
她瞪我,我赶忙蘸水在砖上写字:
【现在可不是娘娘发火的时候。】
确认她七窍都无蠕虫爬出后,我如法炮制,自证清白。
我浑身濡湿形容狼狈,詹王妃抓来一件袍子:「拿去。」
我用它抹脸,她气得跳脚:「那是赏给你穿的,值五十金!」
五十金!我的爱好庸俗且专一——钱。闻言便把它叠起,收拾妥当。
该验内鬼了。我看向她,朗声道:「娘娘的耳环可是在沐浴时丢的?」
詹王妃将耳环摘下,藏在脱下的外袍中,披上新的外袍:「是。」
我心领神会,即刻推门而出,叫所有人都过来:
「娘娘在沐浴时丢了耳环,都来进来找找。」
春巢宫有两个宫婢,是我、山花。
两个常侍,是展昭、展越。
素来深居简出的三世子常宴也来帮忙。
算上詹王妃,拢共六个人。
先下水的是展昭,他扎入水中许久。
欲抬头时,詹王妃伸手按住他:
「再多仔细地找找,莫要偷懒。」
詹王妃飞扬跋扈,做出此事也算合情。
展昭上来后咳了水,并无异样。
众人轮番下了一圈,都呛了不少水。
最后下水的是三世子常宴。
常宴非她亲生,是过继到她膝下的养子。
寄人篱下的世子身份低微,须得摇尾乞怜。
因而他找得认真,在池底找到几近溺亡。
水面的气泡由大至小,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役垂首并未注意,詹王妃忧心生死,神游天外......
我顾不得其他,伸手把常宴拽了上来。
他趴伏在池边,咳得浑身都在颤抖。
长发濡湿,为他颇具异域感的五官平添媚意。
他虚弱地朝我笑笑:「山月,多谢你。」
看来詹他与詹王妃的关系不算好。
我暗自思忖,在他俩之间打了个问号。
山花这才如梦初醒,张罗着去拿毯子来。
一番折腾下来,春巢宫的人都没问题。
随后詹王妃在外袍找到耳环,此事就算揭过。
但这还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