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滇南篇+窥天·湘西篇(29)
毕竟宫中的内鬼除了是怪物,还有可能是人。
如果是人,那就更好筛查。
只需要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许他们离开。
今日,詹王妃的行径很古怪。
监看她的内鬼势必按捺不住,离席去通风报信。
众人各自回房换下湿衣,詹王妃又道:
「方才真是辛苦你们......今夜就同在前厅用膳吧。」
坐在桌前,我胃口尽失,詹王妃亦然。
常宴先给她母妃盛了汤,再把一盘肉摆在我面前。
他眉目温润,微笑时,唇角的弧度动人:
「山月,这是你爱吃的鸡枞菌。」
受宠若惊之际,我感到些许违和。
这真是我喜欢吃的吗?
我谢过他,低头默默地扒饭。
山花扒开蟹,吓得甩手。
众人看她,她解释道:「这公蟹生了虫,真是恶心。」
詹王妃搁下筷,抱怨道:
「溪蟹就是爱生虫,一生染一池,真倒胃口!」
她借故发起火来,拖延了不少时间。
临近亥时,仍无人动身,我心中有了两个猜想:
一是没有内鬼,二是内鬼很沉得住气。
在我琢磨着该如何钓一钓内鬼时,忽然有人开了口。
常宴搁下碗筷:「儿臣有事离席,还请母妃见谅。」
詹王妃道:「好,那就都散了吧。」
春巢宫后院种了许多花草。
有三七、落葵、菖蒲......
它们长势旺盛,总是招来许多昆虫。
詹王妃将其余下人打发去后院斗蛐蛐儿,给我使了眼色。
她示意我跟在常宴身后,设法限制他的行动。
我尾随他至偏殿门口,攥紧詹王妃给的匕首,伺机以此胁迫他。
但常宴忽然停住脚步。
就在瞬间,遮月的云散去,月光洒落。
两道斜斜的影子,就这样倒映在他的房门口。
我的存在暴露无遗!
浑身的汗毛倒立,我即刻将刀抵在他后腰:
「殿下,王妃娘娘有些话,想要奴婢告之,可否先进屋再说?」
他顺从地进屋关门,将窗关上,把窗缝塞得严实。
他竟然违背宫规!我暗暗地想,此事被发现,岂不是死路一条?
短暂的思索使我的眼神空滞了一瞬。
常宴即刻转身,反手扣住我的咽喉!
我的手紧握着匕首,抵在他的小腹,蓄势待发。
常宴长发未干,发丝在他动作时,垂落至我胸前。
触感濡湿冰凉,像一条蛇在舔舐我的肌肤。
四下无人的黑暗里,他毫不客气地露出爪牙。
詹王妃不喜他,果然有原因。
「山月,你好大的胆子。若我在此处呼救呢?」
「那殿下就同奴婢一齐死在这里,如何?」
我能肯定他有问题。
内鬼不死,遭殃的就会是我。
常宴没有觉察杀意,自顾自道:
「今日你与母妃很是古怪,难道你......」
别说出声!
但他扣着我咽喉的手越收越紧,我无法出言制止!
在我将匕首没入他小腹之前,他已将剩下的半句话吐露出来。
「难道你们也看见了那个怪物的秘密,陷入了循环?」
我如闻惊雷,但见他似笑非笑地附在我耳侧道:
「它听不见。」他语带讥诮,「去,把你的好主子请过来。」
他拈起一根香点燃,插入炉中。
宛若星子的红光闪烁着。
詹王妃赶来,与我、常宴,围着桌案坐下。
身份尊卑有别,但情况特殊,我们说好不浪费时间在此上。
在展开话题之前,常宴起身确认窗户关得严实,这与他的推测有关。
关上窗户,阻隔了声音的传播,王上就不会听见。
我与詹王妃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并非是对常宴所做的推测深信不疑。
而是因为如果王上能听见,方才的对话,早已被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采取无声交流,也不过是亡羊补牢。
不管封窗管不管用,如今再做补救,都徒劳无功。
若难逃一死,不如在死前提高交流效率。
常宴屋内有三七药粉,被我取来敷他的伤处。
处理好伤口,常宴合拢衣襟:「山月真厉害。」
我将他拐弯抹角的讽刺照单全收。只是道:
「如何得知封闭门窗它无法窥听,请殿下细说。」
常宴轻咳两声:
「我的第一次循环,也就是母妃的第二次循环。
「七月十六,母妃邀外祖母进宫,将王上与循环的事告知祖母。
「仅一墙之隔,我听得真切,虽然不信,但我不想放过这个翻身的机会。
「事关生死,我说得更直白点。」
他睨了詹王妃阴沉的脸一眼,直接改了称谓:
「我母族卑贱,过继到詹王妃膝下,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讨生活。
「今年,我要搬出滇南宫,前往封地。封地好坏关乎我未来的仕途。
「我不指望她为我美言,打算检举她妖言惑众,以此示忠邀宠。」
「贱人!」詹王妃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拍案而起,被我拦下。
常宴愉悦地笑起来:「昨夜在隔壁听闻此事,我连夜写信,告知王上。
「急信送出后,王上摆驾春巢宫,但因祖母在场,所以并未留宿。
「许是因做了告密的人,加之明日怕被詹王妃怀疑,昨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我在三更惊醒,发现塌下已爬满棕红的蠕虫,企图钻入我的口鼻......」
「等等。」我打断他,「殿下的祖母在上个循环听闻秘密,为何没有进入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