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滇南篇+窥天·湘西篇(30)
如果她进入了循环,一定会设法联系在宫中的知情者詹王妃,但她没有。
常宴凝神:「你的意思是,进入循环的条件不止一条?」
我道:「对,只要推出条件,甚至可以利用它,让别人进入循环。」
二人齐齐地看向我,不约而同地把梨花凳往后挪了挪。
我解释道:「只是随口一说。我了解循环条件的目的,是筛查同类。」
詹王妃道:「我觉得,凡是看见秘密的人,就会循环。」
常宴道:「王宫人多口杂,总有守夜的常侍看见了,为何没有进入循环?」
我沉吟片刻,道:「循环的条件是『知道王上的秘密』。」
我向他俩解释:「只看见蠕虫的人不明所以,只听见真相的人不愿相信。」
常宴恍然:「所以只觉察片面真相的人不算『知道』。」
我道:「是,看来到目前为止,陷入循环的倒霉蛋,就我们仨。」
常宴道:「明白了。回归正题,再来说那蠕虫......」
「够了。」在我的胳膊浮起鸡皮疙瘩之前,詹王妃及时地打断了他。
「本宫.....我不想听。说这样细,就是来故意恶心人的。」
我做了总结:「也就是说,那晚春巢宫有虫来,是因为殿下写信给王上。」
常宴点头:「他会来,并非是因为听闻詹王妃的谈话,而是看了信。」
詹王妃咬牙:「常宴,你果然是条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是又如何?」常宴挂在唇角的浅笑彻底地消失,冷冷道。
「我与你在此相谈,只是因为我想活,而不是为了保你活着。」
我道:「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的目的一致,就是活下去。」
常宴道:「为了活命,我可以暂且放下隔阂,听一听你们的打算。」
詹王妃道:「自然是逃出宫去,随便找个由头,再把春巢宫的人都带走。」
常宴冷笑:「我们三人自顾不暇,哪儿还有时间管旁人,自个儿——」
他戛然而止,谈话被院墙外尖细的嗓音打断: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洒家特来报喜。
「王上翻了您的牌子,三刻钟后摆架春巢宫。」
我们三人的脸色登时煞白:
今夜,来不及逃出宫了!
门口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外头传来展昭的声音:「魏常侍前来通传,恭候娘娘接见。」
詹王妃六神无主:「上个循环,王上是没留宿......」
常宴道:「那是因为你生母入宫与你共眠。啧,我也把此事忘了。」
我道:「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挨过今晚。」
常宴点头:「明日天一亮,它去上早朝,我们再商谈出逃一事。」
院墙外的魏常侍不依不挠:「王妃娘娘在吗?」
我起身推门,詹王妃前去接见魏常侍,展昭拦住我:「山月。」
他扫了一眼关上的窗户:「今日的你很奇怪。」
我讪笑着把窗户打开,顾左右而言他:「山花和展越呢?」
展昭目光沉沉:「他俩还在斗蛐蛐儿。」
他在等我解释,可这是个危险的秘密,绝不能轻易地透露。
我绕开他,避重就轻道:
「魏常侍走了,我去伺候娘娘更衣。」
雾气氤氲,又进了浴池一遭。
屏风后的詹王妃紧掐着我手臂:「我、本宫......」
不,不能说出口。
我在她的手心轻敲了一下,沉默地指了指屏风。
屏风后的窗是半开的,会被听去。
她执拗地探出手臂,拉着我的手,一笔一划。
【我怕。】
我回复她。
【别怕。我们都在。】
她深深地看我一眼,指尖蘸水,在贴瓷的砖上写。
【旱年,我的心上人去滇荣殿当差换粮,从此杳无音讯。
【我嫁入宫中,是为探听他的消息,可同期的侍卫也已走得精光。
【他是不是也看见了秘密,死在了王上手上?如果......】
她写得飞快,水干得也快。
砖上留下难以捉摸的水渍,像风干的泪滴。
「如果」二字后没有下文。
王驾的脚步临近了。
她必须起身穿衣,去恭迎王上了。
我帮她穿上宫装,系上一条红艳艳的绣花腰带。
图样光彩夺目,与寻常宫装的腰带不同。
「这叫花腰。」她将耳钩穿过耳洞,「彝族的女子都系这种腰带。」
似乎有意地缓解紧张,她低头拨弄腰带上斑斓的绣花。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鬓间镶着圆珠的钗子,好叫自己放松点。
王上摆驾春巢宫。
我们在宫口恭候王驾。
魏常侍托着拂尘,躬身抬手。
年轻的王上搭着他小臂,踏出轿撵。
绣着巨蟒的衣摆甩动,露出鎏金鞋面。
对未知的恐惧毫攀上了我的脊背。
为何我过去并未察觉?
这个怪物明明——
明明是如此的破绽百出!
龙涎香的香味浓郁,因为它要掩盖自己身上的异味。
在夏夜穿着厚重却未出汗,因为人皮下是蠕虫,无法分泌体液。
它脚边掉下一只细长的蠕虫,那是人皮缺口处漏出的虫子吗?
我张目欲裂,余光在那只蠕动的细虫上来回扫视。
它色暗如血,有细密的触足。
一端是菊花状的口器,在不断地收缩,另一端则稍细。
数百个触足软软地摆动着。
蠕虫费力地翻过身子,想重新爬回鞋面上,钻回身体。
一只暗紫色的靴子踩住它。
「扑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