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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天·滇南篇+窥天·湘西篇(32)

作者: 人间废料 阅读记录

在我重生之前,我的身体还在照旧做该做的事情,毫无异常。

我坐起身,视线与詹王妃、常宴交汇。

詹王妃伸出手,竖起五根指头,常宴则是四根。我竖起三根指头。

这是我们商定的暗号,可省去寒暄的时间。

翻书的詹王妃起身,坐她对面的常宴也站了起来。我们要碰头了。

我的第三次循环,开始了。

我们三人围坐殿内,挨着桌案坐下。

常宴起身将门窗关闭。

我低头抠弄着桌上的薄毯,上面绣着孔雀和腰肢纤细的女人。

毯上没有被烧焦的痕迹。

常宴率先开ṭū́ₗ口:「昨夜走水,门窗都被封死,我没逃出去。」

詹王妃道:「我也是。」

我道:「我也是,当时山花在我身边,能排除纵火嫌疑。」

言外之意是,独处的人不能排除嫌疑。

常宴与詹王妃都听出我话里藏针,她搬动凳子往我这里挪了挪。

我道:「放心,我们三人都没有纵火动机。」

詹王妃忽然道:「濒死前夕,我有种奇异的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常宴呛她:「人死魂散,可不就是轻飘飘的。」

詹王妃起身撸袖子,我按住她:「性命攸关,内讧之前可要三思!」

她坐下来以手扇风,动作丝滑:「好热。」

我:「......」

我想起Ŧŭ⁹一件事:「先前殿下说,只要关上门窗,他就未必听见。」

常宴道:「是,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我道:「信确实送到了王上的手上,但他来,未必只是因为那封信。」

詹王妃道:「王上既听见我说的话,又看了那封信?」

我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想知道关上窗他还能不能听见,也很简单。」

常宴了然:「如果他今夜能提前拦截我们,就是能听见。」

我道:「需要确认的谜团不只这一个,还有昨夜的那场大火。不过......」

常宴道:「不过今夜我们要在侍寝前出逃,不必怕他。」

詹王妃睨他一眼,换了话题:「你说会是谁放的火?许王后?王上?」

我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来。」

我继续道:「我们的目的是逃出滇南王宫,而不是缉拿纵火犯。」

管他是谁纵火,我们在火烧起来逃走便是。

宫中守卫森严,正门侧门走不通。递请出宫文书需等三日审批。

「走。」我站起身,「找个由头,去库房取梯。」

我们走在宫中的青石路上。

踏过松动的石板,脚下「咯吱」响,像野兽在磨牙。

宫中佛塔林立,伫立在远处。

残阳如血,缓缓地坠下天幕,大半的光都被佛塔遮去。

余晖刻下树兰的剪影。

朱红的宫墙上,树影婆娑随风而动,蝉鸣聒噪,吵得人心烦。

我道:「奴婢刚入宫时就听说,宫中原本招了许多人,后来又遣散了不少。」

詹王妃警觉地捏住我的腕子:这是能说的吗?他可能在听着!

常宴道:「过去滇南大旱,颗粒无收,父王不忍百姓挨饿,招了许多庄稼汉做侍卫。」

我笑着道:「原来如此,旱年过去,庄稼汉都回乡种地去了。」

常宴拐着弯拍马屁:「父王为求雨供奉了不少神佛,幸有苍天庇佑,真乃滇南福星。」

行至几条路的交会处,我们看见几座的庙宇。

蒙尘神像端坐佛龛,身上彩漆斑驳。

滇南民族多,信仰也多,王上唯尊佛教。

听闻在大旱时,他求了不少神明。

唯独在礼佛后,滇南落了雨,身子也松快起来。

从此,他对佛心怀感激,宫中三步一佛塔,五步一佛寺。

这些落了灰的异教神像,都是未召来雨的神明。

无用的神明,被王上抛于脑后,祂们的庙宇残破且荒凉。

每当夜晚来临,这些微笑的雕塑显得格外瘆人。

我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眼前豁然开朗,王宫的库房映入眼帘。

常宴向守库房的常侍问好,说风筝挂了树,要架梯取它。

支取物资,应当有许王后的手谕。

宫人不卖三世子的面子,但卖王妃面子。

瞧见她亲自来取,都只睁只眼闭只眼,随她糊弄几句便放行了。

小常侍精明得很:「娘娘要,咱们自然要给。王后那问起来......」

詹王妃的神色变得倨傲:「她问起来,你就说是本宫讨来摘风筝的。」

小常侍让开身子,让我们进库房挑选,看起来毕恭毕敬。

不过我们心里都门儿清:他不沾手,是怕届时被许王后问罪。

库房内没有点灯,黑暗捂住了所有人的眼。

常宴退出去,要了个火折子,「唰」地一下甩出火来。

灯盏的烛芯被点着,发出「嘶嘶」的鸣声。

「铛——」

环顾四周,我只觉得脑子里头装了个硕大的铃铛,被人狠狠地一敲。

脑中「嗡嗡」作响,耳畔甚至出现了幻听。

电光石火之间,好似有数千人在我耳边悲鸣、低吟、尖叫。

不见天日的库房中,堆满了数以万计的神像。

祂们或端坐、或伫立、或盘腿、或侧卧,无光的瞳仁注视着我。

祂们被胡乱地堆砌在左右两侧,几乎成了一座小山。

混乱无序,又似乎有序,因为祂们全都面朝着我们,像主人审视外来者。

詹王妃抓紧了我的手:「在......在、在......」

在看我,祂们在看我们。

好像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