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103)
沈净虞知道他明知故问,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道:“不是我。”
“不是你?”他像是在思考,反问得轻飘飘,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须臾,终于想到了似的,崔陟收起几分不经心,直视沈净虞,问:“饭盒不是你,那见到柳梦秋的是你对吗?”
第59章 发出声
沈净虞防备起来,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必要,发生在刺史府,崔陟的地盘,他知晓再正常不过。
她神色淡然,一口应下:“是我。”
“旧识重逢,比之你我
,是何感触?”
这话问的稀奇,沈净虞眸底波光变换,她并不想回忆,那些被辜负、被欺辱、被践踏的真情。
沈净虞缄默不言,无声抵抗,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和他相遇。
崔陟看懂了她展现在脸上的心思,对于这种事情,她总不屑于掩饰,生怕他看不见。
他冷笑:“看来也不过如此。”
知他有意刺她,沈净虞原意想着不与他争话锋。但也许这的确踩中了她的痛点,顿了会儿,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回怼:“确实,不过如此。”
他似乎被她气到,提着漆盒离开,沈净虞听到他沉声吩咐,让刘管事去找他认罪。
沈净虞腹诽,看吧,小鸡肚肠的男人,幸而没有过多牵扯到她。
然而,翌日,沈净虞恨不能破口大骂,她当真看得起崔陟,以为他明辨了是非。
因柳梦秋出发去往陵州,昨日说好的,吃过早饭,沈净虞与鸣心前去送人。
孰知,到了刺史府的外门,两个守门小吏却挡住去路。
沈净虞寒下眉眼,凉凉地睨过去,下命令:“让开!”
守门小吏无措:“夫人……”
“既叫我夫人,却不听我命令?我再说一次,给我让开。”
两个守门小吏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早刺史大人走时,其贴身侍卫项青来传,若沈净虞今日要外出,不允。
她冷静了些,“崔陟的吩咐?”
小吏头更低,几不可查地点头。
沈净虞默了有一会儿,看着半阖的门扉,她语气平静,蕴含令人信服和遵从的力量:“这个门我必然要出去,你去叫刘管事,让他去州衙通告崔陟,若是回来崔陟来问罪,与你们无关。”
“……是,夫人。”
她没有等刘管事赶来,自顾先出了府,两个守门小吏哆嗦着,躬身行礼,让开了位置。
这么久,他们第一次看到刺史夫人生气和发出命令,恍惚间,刺史大人当真五六分相似。
“沈娘子,你好威风啊。”
坐上轿子,鸣心捧着脸看过来,她还没见过沈净虞这个样子。
沈净虞却苦笑,怪不得人们犹如过江之鲫,对权势趋之若鹜。
与柳梦秋吃过一顿午饭,三人在城门口分别。
“梦娘,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柳梦秋挎着灰色的布裹行李,郑重颔首:“沈娘子放心,等我的消息。”
寻找管循,并非易事,何况柳梦秋也没有能力找人,沈净虞只能希冀着管循能找过来。
她托柳梦秋贴告示,沈净虞书写了很多份,内容只有一句话。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①
***
崔陟刚从狱牢出来,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一帮苟延残喘的匪寇,主要难在据地分散,躲在山沟旮旯之处,伪装平民后,耗了几时才让他们露出马脚。
但这些也不过是拖了几时,最终也顺利清剿。
然而,就在五日前,却从押在牢里的三当家身上,发现了旁的蛛丝马迹。
事关重大,崔陟亲自跟进问审,很久之前曾察觉的异样,变得重新鲜活,由几点连成了蛛丝。
当初,前太子被贬皇陵,原因成谜,群臣小心猜测,版本众多,其中最盛行的一般说法是太子等不及,意欲篡位。
崔陟受皇命,调查此事,最终定论是太子私养兵马。彼时,崔陟发觉一些解释不通的疑点,但不及他继续深挖,太子在皇陵自裁了。
太子留下一封悔恨书,字字泣血,言辞恳切,使得威严肃穆的皇帝揩了揩眼角。
自此,皇帝将这件事掩埋,调回了崔陟。
尘埃落定的事情,现在又回到崔陟面前。
他在三当家的胸前看到了熟悉的黑色熊掌烙印。
那是太子私养的那批兵马的标志性印记,而这批兵马都被皇帝下令暗中处决。
崔陟把脏污的帕子扔掉,面目冷峻:“今夜,把药给他下了。”
这药就是那时要给管循下的药,也是沈净虞误食中毒的药,原用处便在于此。
项青:“是。”
牢狱外,刘管事已等候多时,看见崔陟出来,迎上前一通汇报。
说罢,崔陟面无情绪,背后就是阴森的衙狱,活脱脱得像个夺人性命的阎王,惊冷得刘管事心脏紧紧攒成一团。
这回他可不能再被罚了,月俸已经没了,接下来可就要挨板子了。
他在心里咒骂两个胆大妄为的守门小吏,又想,沈净虞说过她负责,他一个做奴才的,无能为力啊。
心中百转千回之时,他听到一声笑,他两耳直竖立,没错!虽很低很轻,但就是笑。
他悄悄抬眼,好似瞥见了刺史大人唇畔的笑意,尚未仔细看清楚,又落下来一道声音,他心中一紧,复低下头。
“你是说,她命令你们?”他斟酌字句,甚觉陌生,还有些说不明的烫:“用……夫人的身份?”
刘管事抓紧复述沈净虞的揽责宣言:“正是,夫人说回去会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