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105)
这三颗珍珠由崔陟亲自镶嵌,便也是为何迟了三日的原因。淘来的南海珍珠,千金难求,鲁猗采用特殊技艺,令明亮色泽更为生辉持久。
“生辰礼。”
沈净虞没能及时反应,她心焦于陵州。柳梦秋两封来信,俱是没有任何消息,二人约定,第三次仍未有结果,就不再寻找,就此作罢。
这最后一封未知的信,就成了沈净虞挂念的事情。
她把自己的生辰忘得一干二净。
“几年前说过要给你,这是第一个。”
多年前初遇时,离沈净虞生辰已过了有十天,相熟之后,某日晒太阳两人谈到生辰。
她自然地想到了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崔陟拿出手镯,将如意钩与芙蓉扣分开,而后牵过她右手,薄袖上推,青玉缀在细白的腕,钩与扣再次交缠。
她的手搭在他掌心,沈净虞任由他佩戴玉镯,看着手上的镯子,恍惚间觉得像是镣铐,他亲手为她所戴。
但眨了眨眼睛,镣铐又变为了玉镯,没有锁匙,她可以自己打开的玉镯。
思绪间,崔陟握了握她的手指,索问:“你答应的是不是也要兑现?”
沈净虞垂着眼,藏了一闪而过,辨不出的神色。
他的生辰与她相隔月余,互相问及,自然讲究你来我往,她说过要给他礼物。
只是,没有等到那一天,他走了。
沈净虞平声:“没了。”
崔陟皱了下眉,当初的没了,现在还有时间,是以他说:“现在准备。”
此话一出,沈净虞又陷入了无声,没有与他争论不休,也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没了。
难得的生辰,还是沈净虞在身边过的第一个生辰,崔陟也不想闹得不开心,话头停在了这里,都不再继续。
下午,崔陟带她去了跑马场。
沈净虞很久没有骑过马,以前沈家有两匹马,后来一匹死了,一匹售卖,马圈重新修,成了小小的屋子,也是崔陟住的那间。
骑在马上,视线瞬间拔高,风更自在地拂在面容,沈净虞深吸了口气,觉得在马背得到了某种、片息的自由。
骑了几圈后,沈净虞下来喝水休整。
崔陟道:“想不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沈净虞侧目,就见项青不知从哪里牵过来一匹纯白胜雪的骏马,长相优雅俊俏,极为气派。
她眼中滑过一瞬的惊艳,被一直注视的崔陟轻易发觉。
崔陟弯了弯唇角。看吧,有些时候,一时一事的不如意并不那么重要,曲折之外,最终结果达到了,谁又记得那个在马圈里死去的枣红马。
沈净虞换了白马,简单磨合了两圈,已然做到配合默契。
二人各骑一匹,向矮山上奔驰而去。
沈净虞驾马跑在了前面,风在耳边呼啸,前面的道路唯一却又不可知,她疾驰着,将崔陟甩在身后。
心腔内似乎穿过山风,被轻缓濯洗。
崔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隔着他能把控,又不会打扰到她的距离。
他能看穿,又无比确信,不会让她离开。
到达山顶,风、山、云和太阳环绕,这些她无需多虑,平静享受的事物,给予了她难得的安定。
在下一刻,背后马蹄声响起时,它们又褪去了平和自由的外象,将沈净虞拉回了现实。
这匹等着她取名的白马,沈净虞没有要,态度坚决,不提原由。
崔陟定定看了她两眼,目光深沉。
夜里,生辰将要过去,他问她,“可有愿望?”
沈净虞望着他,很轻很浅地笑了下,选择了延长兑现期限。
崔陟看得微顿,这笑是很久没有过的真实,令他也不觉扬唇,应下她的要求。
关于崔陟的生辰,沈净虞完全没有留心的打算,无奈离生辰越来越近之时,项青这厮三天两头,时不时地或明或暗地提醒她,是谁的意思无需猜测。
索性沈净虞带着鸣心上街,径自转进了珠宝铺子。
玉镯在崔陟地再三盯促下,戴在手上不曾卸去,她不想动脑子,回礼也来买首饰。
心里的抗拒几乎要从心口溢出,闷塞在心房蔓延。
沈净虞走向门口,让鸣心进去随意买件东西。
过了会儿,鸣心捧过来一个玄青色的香囊,“娘子,这个如何?”
“香囊?”
沈净虞毫不迟疑地否决:“换个别的。”
鸣心又进去,让老板帮忙另择物件,看了片刻,最终敲定了一枚青山云纹玉佩。
玉佩虽简单,但仔细挖掘,也能说出一二,比如与玉镯都以青色为主。
崔陟想是看出了端倪,没有说什么,玉佩收拢进袖。
沈净虞没有见过他佩戴,她自然不在意,只是崔陟要求她必须戴着他给的手镯,却不佩戴她给的礼物,多少让人觉得不爽。
然而,真的无关紧要,这份不爽也很快消失。
柳梦秋的最后一份信件随着秋风送来。
沈净虞心脏突突地跳,拆开信封的手指都在颤,但是,世上没有那么多正巧发生的事情,依旧未果。
信纸在火焰中烧成灰烬,烛火映照出沈净虞的黯然神伤。虽然已经预演了无数次,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依然忍不住伤心和遗憾。
不过,其实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历经半年之久,崔陟决定结束隔日一次的浴池下水,她再也不用经受不知哪一日
被拉进水的日子。
半年的坚持,作为亲身陪同者,沈净虞在怒骂崔陟不做人的同时,也为崔陟当真做到了而叹息。
从前期下水,到学会游泳,再到可以憋气潜水,水中自如。紧紧抓着她不放,因惧浑身颤栗的崔陟,再也不见了。这份毅力和对自身的狠心决绝,让沈净虞窥探到隐秘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