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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终(11)

作者: 拙绿 阅读记录

一通话下来,范惊邈面上颜色变换,杂糅成难看的一团,京城圈传闻是一回事,被亲人说出来逼认又是另一回事。

他半天说不出话,肚子饥叫出声,一天都没有正经进食的他挠挠头尴尬道:“表哥,还有没有饭……”

崔陟看他一眼,“项青,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都送过来。”

“吃完这顿饭就给我老实回去。”

回来时,项青凑到身前小声道:“方才遇见梦娘,说是沈娘子叫了碗面。”

崔陟眉眼未动:“知道了。”

范惊邈饿得狼吞虎咽,眼睛瞟着崔陟,看到他坐在椅子上,唇角竟然微微上扬。

他奇怪地多看一眼,被崔陟察觉,侧目一个眼刀杀得他垂下头不敢再看。

范惊邈对表哥崔陟大有崇拜之情,只身入敌帐,手刃敌将,带兵活捉叛贼。

父亲梁郡公,母亲奉国公二房嫡女,崔陟又硬生生凭借军功立了功名。

但崇敬归崇敬,若让他向崔陟看齐,学习带兵打仗,他却是直打退堂鼓,吃不了那个苦。

文不成,武不就,似有枯等袭爵之意。若非长公主从中斡旋,早早被恨铁不成钢的忠义侯打断了几次狗腿。

不出两刻钟,有人来传:“将军,忠义侯来了。”

范惊邈嘴里那最后半口直接噎到喉管,他猛猛拍着胸脯,满脑门写着慌张,撂了碗筷在堂内东张西望。

不待躲避,横劈一句“混账东西!”

范惊邈终于咽了下去,抬头与怒目而视的父亲对个正着。

“爹……我就是来找表哥求教经验。”

“闭嘴!”

“元希你不必为他说话,难得休沐,扰你清

净了,我这就将这逆子带回去。”

范惊邈一脸死样,心里腹诽,他也没想为我说话。

“侯爷言重,小侯爷若真的不喜武,不如另择别道。”

忠义侯重重鼻哼:“他喜欢混吃等死。”

“有空来我府中相聚,你我二人也许久不曾饮酒言欢。”

崔陟应下,在范惊邈一连串杀猪声中,结束这场闹剧。

**

沐浴更衣后,沈净虞方才上来了饥饿感,遂问柳梦秋去厨房要碗清面。

面是鸣心端来的,在院门外碰见柳梦秋,她赶紧过去,想问清楚:“姑姑,不是说我不适合么,怎的又让我过来了?”

鸣心当初卖身葬父,就是被柳梦秋领进的将军府,故而在府中她对柳梦秋最为亲近。

前几日柳梦秋都在别院,并不知道杨慵安排了鸣心来霁雪院侍奉,晨早进了院门,也没有来得及多叮嘱几句。

半日下来,这丫头活跃得过头,到底年纪轻,两年来在府中也是灶房干活,对于伺候人还是机灵不足。

霁雪院特殊,柳梦秋深知水深,往后多的是事端,小丫头片子惹祸上身,只嫌命短,是以私下和杨慵说几句鸣心的不好,另寻他人。

哪知沈净虞开口问人,柳梦秋表情严肃:“娘子让你回来,切记,不可多语,少话多做。”

“是。”鸣心回道,心里的想法其实早就翻天覆地了。当初她也不知道霁雪院里的娘子是那样进来的。

想起当时她说的那些话,鸣心午夜梦回早已悔了无数次,她心情复杂地端着清面进屋。

“娘子,面来了。”

沈净虞仅看了她一眼,坐下来静静吃起面,没有惊讶,没有问询,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拿起筷子时手依旧有一丝无力,砸中时又痛又麻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她先放下银筷,舒展五指,来回握了握,砸出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似有若无的痛感告诉她不是梦境,也不是错觉。

她刚刚,竟然差点杀死自己。

她不能死。

沈净虞重新拿起筷子,鸣心站一边默然,待她吃罢收拾了离去。

不至几息,外面响起鸣心请安的声音。沈净虞眸光微动,转眼间,崔陟身影映入眼帘,柳梦秋福身,被他挥手退下。

他径直到她面前,唇畔牵出笑,与前不久那个阴寒的模样大相径庭:“趁我不在,偷吃了甚么?”

沈净虞板起脸,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排斥:“你来做什么?”

崔陟挑眉,手撑桌面,向她进一步靠近:“夜色已深,自然是来睡觉。”

语音未落,沈净虞噔地站起身躲出臂膀圈出的领域,睁圆杏眼,瞬间炸毛,戒备得像只满身刺的刺猬:“别过来。”

却被充耳不闻的男人步步紧逼,胡乱退步,直到后腰抵到妆台台楞,手摸到台面,随手拎起什么,尚未完全抬起,手腕被紧紧抓住,手里的木梳掉落在地。

他眸色深深,意味深长:“砸东西可不是好习惯。”

沈净虞使巧劲挣开几分距离,扭过头拒不理睬,没几时又被他正过脸。

指腹在颈侧伤痕掠过,引起她的一阵颤栗。沈净虞握紧手,但听他道:“进了食,就该消食了。”

……

一句“同我走一走”,在她不情愿之下,沈净虞被崔陟扯着来到小门前,轻轻一推,长廊近在眼前,拉出一条幽深的路。

那日鸣心的话应景地在脑海响起——

“将军半月前专门命人为娘子修建的。”

沈净虞陡升排斥退却之意,只觉恶心异常,不想踏上这条为她铺就的金丝路。

这厢崔陟已经接过项青手中的提灯,真要算起来,这条路他还没有完整走过。

连廊修得仓促,去往苘川前心血来潮吩咐杨慵开工监工,不过五日,自苘川回来就立即叫停了施工。

崔陟至今仍清晰记得他在听到沈净虞说“我已和师兄成亲”时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