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114)
问题越多,越细致,沈净虞越不敢直视她澄澈的眼睛,她没有向眼前的女郎坦白,她欺骗了她。
直到司马嘉兰带着心疼问,管循的腿是怎么伤的,沈净虞心脏收缩抽搐,疼得眼前发黑。
“师兄的腿,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那看来是后来伤到的,右腿坡脚,不过!丝毫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俊逸形象!”
她最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娇笑。
沈净虞失魂般,眼睛酸涩,该是那时候伤的吧。
盏茶时间,太阳开始西斜,沈净虞站了起来,意欲告别,和司马嘉兰单独待在一起,她会有心理负担。
今日收获已经足够多,虽遗憾没能见到管循,但知道他活得很好,知道住处,也是足矣。
沈净虞跨出了门槛,慢慢走向马车,这个时刻,她极度排斥要回去的将军府,和要看到的崔陟。
过往回忆压在身上,那些痛苦历历在目,从未消失。
上马车前,她深深回望了眼院子,与司马嘉兰微笑告别。
回身之际,却闻高声呼喊自巷外而来,急切又悲伤。
“阿虞!”
“阿虞!——”
无数次的,记忆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第65章 崔陟发现避孕
急切而出的名字,一声声随着沉重的脚步,令沈净虞浑身僵硬。
当看到瘸着脚向她跑来的熟悉面容,她瞬息间湿润了双眸。
是他,真的是师兄,是管循。
他的眼睛亮了,紧接着盛满悲伤和愧疚,疾步到她面前时又陡慢了下来。
管循情绪复杂,他整个无措地站立。目光焦急地来回细看,见沈净虞面色尚好,这才缓了吊起的心。
“阿虞,你,你……”
太多话想问要说,一时又说不出口。
管循想到半个时辰前的场景,终于见到了崔陟,他冲上前去,气血上涌,挥出去的拳头被项青拦截。
额角青筋暴起,管循死死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阿虞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崔陟淡淡扫向他,忽而牵出一抹笑:“我还没有恭喜管大人,得了一门好亲事。”
管循呆愣,气愤难抑,崔陟却气定神闲,话里话外让他赶回家瞧一瞧,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管循咯噔一下,马不停蹄地赶回,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沈净虞。
他过于激动,没有注意到,司马嘉兰也在这里。
但闻一声:“管大哥。”
司马嘉兰看师兄妹二人相看泪眼,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她下意识叫了管循一声。
管循与沈净虞齐齐望了过去。
这会儿四目都在她身上,司马嘉兰被看得微愣,只好笑了笑。
原来看好戏是在这里,管循僵住。
沈净虞稍稍移目,擦了擦眼角,几分尴尬的场面,她率先出声,为关系定下了性:“师兄,我在门口遇见了嫂嫂,她便带我进去坐了坐。”
管循神情变化,他张嘴欲言,但是一下子竟然无从解释,他和司马嘉兰的确定了亲事,这是既定的事实。
一声嫂嫂,令司马嘉兰的疑惑一扫而空,她笑弯了眼睛,站到管循身侧,张罗着:“管大哥,沈娘子等了你许久,你们师兄妹二人难得再见,要不要去酒楼相聚?”
管循艰涩地滑了滑喉结,他没有回应,对司马嘉兰道:“嘉兰,你能不能先进去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司马嘉兰迟疑了几息,这是要支走她,她觑向管循,缓缓答应:“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
倩影消失在门扉,管循与沈净虞却相顾沉默。
管循面容渐浮愧意:“阿虞,对不起,我和她的事……”
他没能说完,沈净虞摇了摇头,哽咽着为他说了下去:“师兄,你若对我愧疚,那教我如何?你的腿,你耗费的岁月,我拿什么去还你?
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受伤坡脚,不必经受这一遭。”
“我们虽然已经和离,但你仍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师兄,你能找到幸福,卑鄙一点,我也觉得自己的罪孽少了些。
师兄,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还好好生活着,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眼泪落下来,无声无息,裹着数不清日子的煎熬和负疚。
管循抱住她,同样哽了声气,“阿虞,不是你的错,都是崔陟,都是因为他!”
他恍然惊醒,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管循握住她的双臂,目光在她脸上察看,轻声问:“阿虞,你现在怎么样?你,还在他身边?”
回应他的,是沈净虞无声的强笑,也许想让他不用担心,但那挂着泪痕的笑容实在不好看。
管循霎时明了,抓住她的手腕,愤声:“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
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沈净虞。管循伤好后辗转来到京城,但他在京城时,崔陟和沈净虞已经去往了邰州。
管循想找个教书的活计,解决生存问题,在京城立稳脚跟。寻找私塾过程中,有幸得到了吏部尚书司马秀的赏识。一路走到这里,终于等来了他们回京。
沈净虞萌生出希望,见到了管循,她像是又有了一点支撑。如果可以,沈净虞好想结束这样望不到头、担惊受怕的日子。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因为,她看到了,刚才管循走出的小巷里又来了人。
那双鹰隼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像一头蛰伏猎捕的猛兽。
沈净虞打了一个寒噤,她垂下脸,呼吸急促,反手握住管循的手臂,表现出了些许紧张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