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77)
她清醒又不清醒,觉得十足的荒诞。
很奇怪。
可能他们都有病。
崔陟犹觉如是。
比起那间屋子,在沈净虞的闺房里,他反而更为亢奋。像个变。态似的,他嗅取她的味道,记忆自然地回到当初,那些意动的、吸引的片段,与现在的缠绵相融汇。
整日夜的糜乱,是谁的意志有所沉沦,又清醒如斯。
崔陟对她的改变心生喜悦,事后将她拥进怀中,却追究起她的擅自逃跑:“为什么要跑?”
他摸着她的头发,语调有着未曾恢复的沙哑,缱绻旖旎的帐中气氛霎时消减到所剩无几。
沈净虞不说话,但乖乖地在他胸膛里,他的怒气不似最初的汹涌,便是质问也因平缓的语气像是在进行亲昵的事后对话。
他托出她的脸,让她认清现实和自己的不自量力:“你能够跑到哪里?阿虞,你逃不掉的。”
“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闻言,沈净虞抬起眼睑,“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心知肚明,提唇笑了笑:“这河下如何曲折,都刻在这里。”
崔陟指了指头颅,没有再行解释的意思,亲了亲她的软唇,气息在唇齿间流动:“现在不好吗?你喜欢的。”
喉间滑动,咽下不甘的唾液,沈净虞倦怠无力地闭上眼。
不可否认,怒火燃烧到至今,已经被甜水浇个仅余扑灭而起的几缕烟。
此时的崔陟不欲以严苛的态度惩戒她,让她痛,让她长记性,让她不再敢逃。
他因无匹和谐而满足的亲密,选择容忍她的胆大妄为,决定推延训诫的时期。
因而,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她恬淡的睡颜,俯下身亲啄她的眼睛。
现在,不论是回忆还是眼下,都已沾染上他的存在,也只会有他的存在。
翌日,那间婚房的床榻桌椅都被搬了个空,重新换上了结实宽敞的架子床,再进去已是大变模样。
沈净虞对此态度冷然,由他牵着手回到东房,看着他心情愉悦,她忽而心思作怪,故意道:“我和师兄也经常在我房间歇息。”
崔陟滞须臾,眸子略沉,真的该死,千刀万剐犹不足惜,从前至今,像个不散的幽魂,把他的回忆都沾上了污点。
他回身稍用力掐了掐她的脸颊,语气不咸不淡:“没关系,那便一起换了吧。”
“不可以。”沈净虞冷静而坚决。
“嗯?”
他摆出要听她合理解释的姿态。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想换。”
崔陟若有所思,应了下来,”
那就不换。“反正现在是他住在这里。
“但已经不需要的东西可以扔了。”
崔陟走到碍眼的樟木箱前踢了踢,以前的东西早该扔了。
沈净虞失神,记忆抽丝缠绕,回到当时,他们离南下还有两天,行李收拾了近大半,屋子里都摆着樟木箱。
咔哒。
锁扣被掰开,下一瞬,樟木箱盖已经抬起了。
里面整齐摆放了衣物,都是她的衣服,左侧还放了一小摞的书籍。
崔陟翻翻捡捡,动作缓下来,翻到没有绣完的荷包。
青底鹤纹,他对这个荷包印象不浅。
沈净虞绣了足有五日,在他离开时荷包还没有完工。
她不太擅长女红,动作缓慢,绣得万分细致,力求尽善尽美,针脚平整,两只水边仙鹤没有绣完,但或低头饮水或抬爪,也是栩栩生动。
第一次被他撞见时,她躲躲藏藏地夹到书册间。
崔陟明知故问地问她在绣什么,她见被看到了,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没什么。”
前天他才不经意间听到沈父有意撮合沈净虞和管循,崔陟皱了皱眉,开门见山地问她:“绣给管循的?”
话音将落,她的耳尖顿时红了,一脸娇俏的羞赧,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这时候管循站在月洞门外叫她:“阿虞,过来一下好吗?”
崔陟目光不善地扫过去。自那日午后被管循撞破后,他三番四次地阻挠他,每有机会就会支开沈净虞。
他心里不悦,不至他开口企图留下她,沈净虞却抱走了夹着绣品的书册,仿佛一刻等不及地找管循去了。
“来了——”
余音跨越时空绕回耳中,崔陟阴下眸子,捏紧手里半成品的荷包,他把荷包扬到她面前,恶意道:“怎么没有绣完,难道管循不喜欢你笨拙的针线?”
沈净虞看清楚荷包,脸色微变,她下意识想上前抢过来,被他后仰手臂躲了开,“既是残次品,何必再留着。”
她看着荷包上垂落晃动的流苏,蓦地平静了下来。
沈净虞站了回去,冷着脸:“扔了,剪了,烧了都随你。”
情绪变化太快,她的冷漠刺激到了他,手里的荷包重量很轻,流苏尾擦着手背。
过去已久的事情,崔陟觉得自己何必反应那么大,还是个没有绣完的荷包,他讪讪地把荷包放了回去。
这个箱子里几乎都是沈净虞的东西,崔陟不急着立时处理掉。但现在亦少了几分探究下去的兴致,心头残留的不悦需要发泄的出口,他带着沈净虞出去,命人将那间屋里的樟木箱抬出来。
箱子中除了管循的衣物,还有部分沈净虞没有放下的衣裙。男女衣物叠放在一起,彰显着关系的亲密无间。
崔陟冷哼一声,让人抬走扔出去。
他迫她跟着一起见证过去的消亡,看着樟木箱扔进灼灼燃烧的火舌,噼里啪啦烧成灰烬。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木着脸,像事不关己,火焰愈燃愈盛,两人离得更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