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78)
沈净虞撇开脸,不想看一场无意义的火烧,视线转移时,兀地愣住了。
不远处的树丛中有一块不起眼的木板,她的心怦怦跳,趁崔陟不注意,稍稍动了动脚,终于看清了——
那是她给管循立的墓碑。
第46章 管循没死?
一忽儿如临火海,一忽儿似坠冰窟,沈净虞慢半拍地思忖起这木板缘何在此处。
她在林子里挑选了许久,找到还算板正的木块,用石头刻上碑文,效果虽不甚好,也是祭拜之意。
沈净虞确定,她没有认错,虽则看不完刻下的碑文,但这棱角形状长短,都一模一样。
黑烟在熊熊烧灼中腾升,缕缕随风散尽,吹走了崔陟心中那丁点的郁结,眼前清净,他彻底舒坦了。
于是,崔陟的目光去寻沈净虞,想端量她是何表情,回身望去,却见她愣愣看着某处,崔陟跟随扫视,不见异样,不知在想什么如此沉迷:“在看什么?”
声音响起的刹那,她打了个激灵,恍然间找到了一点思绪,沈净虞看向崔陟,仔仔细细想要从中窥察出不一样。
最终确认不是崔陟做来羞辱她的。
她精神紧绷如弦,激动地心跳加速,癫狂的想法跃跃欲试,侵占了思考。
如若不是崔陟所为,那木头做的墓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清清楚楚记得,她将木牌插进了土堆,挨着爹娘的坟墓。
谁放的?会是她想要的答案吗?
崔陟狐疑她奇怪的状态,一双水杏眸直勾勾在他脸上,他第一次如此直接被人试图解读。
她想要解读出什么?
下一时,他听到沈净虞问:“管循的尸体在哪里?你让人扔到哪里了?”
听到那个让人厌恶的名字,崔陟立时沉起脸,火光在他墨色眼眸中燃烧出猩红一点,吐出口的音调毫无起伏:“尸体?早已烧成灰烬了。”
神经猛地跳动,沈净虞追根溯底:“在何处焚烧?”
舒坦的心情就这样被污染了,崔陟怪腔怪调:“无关人等,何须我记忆。”
虽是如此,但……她喉间干涩,艰难地小心翼翼地试探而出:“师兄他,是不是没有死?”
再没有明确是谁将木牌放到这里之前,沈净虞不敢让崔陟知晓她的发现。若是师兄没死,他是不是也在苘川?亦或,也许就在这儿附近?
话音落,崔陟眯起眼,危险地打量她,暗含警告之意:“死透了的人,你莫非还要看到骨灰才能罢休。”
沈净虞却不卑不亢与其对视,眼里俱是对他的质疑:“真的是焚尸吗?前日问起时你为什么不说?到底是,你因眼前火堆随口胡诌蒙我,还是真的将师兄尸体焚烧殆尽?”
言至此,她隐有哽咽,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想让师兄入土为安,你为何不肯实话相告?一个死人,我又能做什么?
崔陟,你在怕什么?”
最后一句的挑衅成功让崔陟递去视线,“够了”,崔陟凉凉一眼:“不过一抔土,你不是已经祭拜了?”
特特花时间去后山祭拜,还是在逃跑之前,这是做什么,祈祷她能顺利地脱离他身边?
他的手掌为她扶了扶鬓边玉簪,眼神在她面容停留,低语:“明日我们就要离开,阿虞,不要再有小心思。”
沈净虞暗咬牙关,一旦生出新的设想,莫名的预感便越来越强烈,她不肯就此放弃。
她敞开话术,撕破最后的体面:“你草菅人命,杀我师兄,教我不要有心思?崔陟,你凭什么做这种离谱荒谬的要求,你要清楚,你是我的杀夫仇人。”
“师兄因我而死,人命横亘,你是杀了我师兄的凶手,每每想起我都恨不得杀了你替师兄报仇!”
泪光折碎了恨意,崔陟罕见地由那碎光震颤了心脏。他将近些月的过往悉数而过,也在记忆里重见了沈净虞因那个男人的死讯,而寻求自裁,及后续一蹶不振的时期。
心脏软化的角落储藏着床榻的温存,或因故地重游,崔陟格外怀念当初,没有芥蒂的相处。
他觉得可行,这两日的和谐正是好的开始,那么拔除两人间一些不必要的刺,也无妨。
管循怎么能成为他们二人的绊脚石?他也该跟着燃烧的樟木箱而消失。
崔陟以平静无澜的语气说道:“死如何,活又如何?你还想找他再续前缘不成?”
闻之,沈净虞心跳漏一拍,她激动地拽住他的衣袖,想向他再度求证:“师兄,师兄没死是不是。”
崔陟冷淡如冰:“若他命大。”
心里积压但一颗重石缓缓坠落在地之际,崔陟泼下几盆冷水:“不要妄想,他被打断了腿,雨夜扔到后山中能逃离哪里。”
正常而论,希望的确渺茫。
他不知她有更多的消息,沈净虞已经难抑鼓动的心,木牌的出现就是来告诉她的,管循活下来了。
她尝试询问:“走之前,我想再去一趟后山祭拜。”现场会不会留有别的线索和消息?
崔陟斩钉截铁:“不行。阿虞,明日启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沈净虞略有失落,无法进一步探察,但终究得知好消息的喜悦更甚,她的眉眼舒展,只觉得头顶的天都变得蔚蓝广阔。
不管是管循来告诉她,还是别人来提示她,沈净虞都能长舒一口气了 。
樟木箱烧尽了。
沈净虞屋里的那个箱子留了下来。崔陟翻看了半晌,时不时问她这些东西做什么,什么时候得到的,从哪里得到的,盘问犯人一般要知悉樟木箱里的一切来源。